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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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這些我都清楚,根本都是沒影的事情。

    甚至也可以這麼說,這也同樣是個騙局。

    他們的目的,我覺得無非就是想靠這個穩定人心,無非是為他們的出國找借口,或者想以此向領導和群衆表白他們出國确實是為了公司,而且也可以以此把中紡找不到出路的責任推到銀行身上。

    他們也确實同銀行談過同外方合資的事情,銀行也确實不同意他們的方案,其實,他們要的就是這個結果:那是你們不同意并不是我們找不到辦法,并不是我們沒有能力。

    可其實所謂合資的事,根本就沒存在過。

    他們到美國考察,去的是紐約和芝加哥;他們到英國法國,去的是倫敦和巴黎;他們到澳大利亞,去的是悉尼。

    想想在這些地方能找到什麼?找外方的投資嗎?人家怎麼會把自己的錢投給他們這樣的一些人,投到這麼一個無底洞裡來?這本來就是根本沒有可能的,但他們還是一趟一趟地往外跑。

    一直跑得群衆的意見越來越大,花掉的外彙越來越多,連他們自己也覺得無法交代了,這才派我和我妻子等幾個人到尼日爾和尼日利亞跑了一回。

    他們派我去以前,公司曾接待過一個尼日爾籍的黑人客商,據說是尼日爾一家公司委派的代理人,想在中國找一個合作夥伴,合作的項目就是搞棉花加工。

    這個外商代理人我們也詳細調查過,他确實是尼日爾國籍,也确實是一家公司的代理人,當然也确實想在中國找一個合作夥伴。

    公司裡十分隆重地接待了這位客人,住高級賓館,每日酒宴相待。

    人家經過近一個月的考察後,說他要回去同他們的董事長彙報後再同我們公司聯系。

    但此人走後就再無下文,雖然曾來過幾份電傳,但并無實質性的内容。

    鑒于這種情況,公司便決定派我們去了一趟尼日爾。

    我們找到了那個地址,那個公司也确實是存在的,但公司老闆同我們談的情況卻大不一樣。

    他們說他們派出去的代理人,是想讓我們在他們那兒建一個棉花紡織廠。

    而且一切都由我們投資,他們将來隻保證棉花的供給。

    可以說是沒有任何優惠,也沒有任何保證和承諾。

    沒辦法,我們又到尼日利亞跑了一趟,也同樣沒有跑出任何結果。

    不要說八字不見一撇了,純粹連個影子也沒有。

    但公司的領導卻四處宣揚,說是他們已經找到了一家外方公司,要同我們進行合作,已經簽訂了合作意向書,其實這都是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這件事情從頭到尾我是最清楚的,所謂的意向書,其實隻是雙方各自給對方提供的一些介紹性的文字材料。

    然而他們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嚷嚷這件事,甚至還連着幾次煞有介事地同銀行談判,希望銀行能同意他們的條件。

    ” “按你所說,他們出國那麼多次,惟有你這一次才是實質性的?”李高成有些難以相信似的又問了這麼一句。

     “……基本上可以這麼說。

    ”高雙良想了想說,“當然也不能說他們出國就沒有一點兒為公司着想的意思,實事求是地講,他們也确實是想給公司找一個合作夥伴。

    如果确實找到了,合資成功了,他們也就解脫了。

    但這隻是他們很多意思中的一個意思,或者隻是他們的一個借口。

    而且不隻是我,包括他們在内也肯定會覺得這是根本行不通的,不可能會有哪家外方公司,願意同一個欠債将近六億元的虧損企業進行合作。

    除非像他們所想象的那樣,讓國家和銀行把所有的債務全都承擔起來,這才有可能引來外資和合作夥伴。

    但國家會答應嗎?銀行會答應嗎?就是我也絕不會答應。

    國家建設起來的公司,公司又欠着國家的債務,如今卻要把國家的公司同外方合資。

    以他們的說法,認為推開債務其實是個無關緊要并不存在的條件,真是豈有此理!這樣的一個條件,怎麼能說無關緊要,又怎麼能說并不存在?一旦合資,這就意味着這個公司的産權屬于兩家共有,或者是在某一個階段内屬于兩家共有,也就是說,在國有資産損失将近一半的情況下,債務又全部推給了國家,國家受害,卻讓外商賺錢,這豈不是在賣國、在坑害人民嗎?又有誰會答應這樣的事情,又有誰敢答應這樣的事情?” 李高成隻覺得額頭上的汗珠都快滲了出來,他覺得這個其貌不揚的總工程師的話幾乎就是沖他而來的。

    昨天他幾乎都給迷惑了,還覺得他們說的是那樣的有道理,甚至還覺得應該同意他們的想法。

    好像什麼都想到了,卻恰恰沒有想到這一層,也根本沒有想到這麼深!連下邊的人都想到了,你這個當市長的卻沒能想到,就算感情左右了你,那麼連立場也能喪失了?你是國家的一個執政者,當國家的利益受到威脅時,自己卻被一種下意識的感情包裹着,被一種嘴上不承認、實際上卻無法掙脫的昔日情結緊拖着,竟幾乎完全喪失了責任和理智。

    看來真應該認真地檢讨檢讨自己了。

    你是一個市長,這并不是一個小位置,也不是一個可以随随便便的位置,很可能在你一時疏忽、一時感情沖動的情況下,國家的幾千萬、幾個億,就會一下子全沒了。

    而令人可悲的是,當你成了一個賣國者或者幹了一件賣國的勾當時,你卻絲毫沒能意識到你是在幹什麼。

     李高成努力地使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不管怎麼說,這仍然也隻是沒有經過調查核實的一面之詞。

    現在就對此事定性或者下結論,隻怕還遠遠不到時候。

    他不禁又想到了昨天在公司小會議室裡聽彙報時的那種感覺,自己不也曾為他們的工作和努力而深受感動嗎?對他們所做的一切也抱以理解和認可的态度嗎?然而為什麼一聽到另一方面的言論時,自己的情緒和感覺一下子就會全變了,而且是變得這麼徹底?是不是所有的領導都是這樣?或者所有的人都是這樣?遇到這一方時,感到這一方全對;聽到另一方時,又會感到另一方也沒錯。

    于是就覺得事情一定非常複雜,各自都有各自的不同的情況和道理,所以也就和和稀泥、抹抹光牆,各打五十大闆算了。

    誰也别鬧了,誰也别争了,現在的事情,誰的事情也不好辦,誰都有自己的道理。

    都市場經濟了,還鬧什麼,争什麼呀?也不看看什麼年月了,還告個屁的狀!于是該壓的壓一壓,該說的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