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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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鐵打的漢子,連續幹上幾年也一樣會吃不消的。

    何況,在一個窩兒裡呆得久了,就容易出問題。

    動一動、換一換,既是工作需要,也是人之常情。

    但就是因為他這個市長是從中紡出來的,所以,一旦研究到中紡的問題和中紡的班子,隻要有他在,立刻就會冷了場。

    很少有人會提出什麼意見來,更不會有人表态要怎麼怎麼樣。

    所以,他就常常想,有朝一日如果中紡出了什麼事情,中紡真的給弄垮了,從某種意義上講,最大的責任還是在他身上,害了這個公司害了這些幹部的人其實正是他自己! 也正因為如此,對中紡的這些領導們,他更多的是懷着一份内疚,懷着一份自責,他總是覺得有點對不起他們。

    也許要不是因為有他,要不是因為他當着這個市的市長,眼前的這些人說不定早離開這裡了。

    他們的日子會安穩得多、也平靜得多。

     反過來講,是不是就是因為這些原因,才使得他們在這幾年裡,在觀念上來了一個根本的變化,從而使他們铤而走險,徹底腐化了?是不是就是因為他們的老上級是個市長,他們同市長有着這麼一層特殊的關系,有着這樣的一座靠山,有着這樣的一個後台,所以,才借着這棵大樹的陰涼,恣行無忌、為所欲為、狐假虎威、羊狠狼貪?難怪新上任不久的市委書記楊誠會這麼說,中陽紡織集團公司的領導班子早就該換一換了。

     他默默地坐在主席台上,好久好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看着眼前這十幾張熟悉的面孔,他真的沒法相信,他們真的能幹出那麼多讓人瞠目結舌、不可思議的事情來。

     怎麼會呢?就在李高成表面上不多管中紡的這幾年裡,其實,在暗中他從來也沒有真正放棄過中紡的事情。

    隻要一有機會,他總是要問一問中紡的情況。

    而中紡的這些領導幹部們,大事小事也常常來找他商量和彙報。

    不論是市裡開會,還是逢年過節,他們也總是要來辦公室或者家裡坐一坐。

    中紡的事情他畢竟還是了解的,至少他還是心中有數的。

    絕不至于這一夥人全都成了腐敗分子了,他竟還被蒙在鼓裡,一無所知! 說實話,平時他并不是個耳根子軟的人,也絕不是個優柔寡斷、有謀無決的領導幹部。

    這一點在市政府裡可以說是有口皆碑、人所共知。

    但不知為什麼,隻要一涉及到中紡的問題,他就覺得有一股扯不斷、理還亂的感覺。

    就好像豆腐掉在灰堆裡,拍不得、提不得、丢不得、舍不得。

     僅僅就因為是感情的關系嗎?或者正像别人說的那樣,就因為眼前的這些人都是自己提拔起來的,都是與自己同甘苦、共患難過的同事和戰友,所以,自己自覺不自覺地也就成了他們無形中的後台和庇護傘?從而在無形中也就助長了他們的那種放肆和貪婪?抑或是因為自己的緣故,他們也感到他們已無從提拔和調動,随着年齡的越來越大,公司的情況也越來越糟,離開這兒的希望也越來越渺茫,既然什麼也盼不到了,那就還不如實惠一些,這一面撈不上了,那就到另一面去撈上一把?因為市長的緣故,他們的仕途已徹底無望;但同樣因為市長的緣故,他們在這兒不管怎麼幹也不可能會有什麼人敢來查一查,問一問。

    于是想怎麼幹就怎麼幹,想怎麼撈就怎麼撈。

    既然有個市長做着後台、撐着腰杆,那撈也是白撈,不撈也是白不撈,堤外損失堤内補,不撈才他媽的真正傻瓜一個! 他們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嗎?李高成默默地注視着眼前的這些同樣也默默地注視他的一雙雙眼睛,心裡像祈禱一樣默默地思考着。

     這就看他們怎麼說怎麼解釋了。

     因為不管怎樣,這個攤子是在他們手裡給爛掉的,公司裡的亂子也是在他們手裡給捅出來的。

     他們必須得有個交代,也必須得有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