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芳心難蔔

關燈
巢湖,又到了汛期。

    湖水,已淹平了兩岸。

     青螺峰由于湖水的暴漲,顯得矮小了許多。

     浪花,掀起陣陣波濤,把整個巢湖鑲上了一層白邊,有時沖濺的水珠,噴在“狂人堡”的石碑之上,把原來牛滿青苔的“狂人堡”三個字,洗得格外顯眼,格外清楚。

     由青螺峰蜿蜒而下的石階,一層一級,數不清有多少層。

     這時,一個黑衣少年,拔足狂奔,從峰頂沿着石階,像一隻黑猿般矯捷無比。

    緊追在那黑衣少年身唇,約有三丈左右,是一個白衣少女。

     少女好美,流着兩條黑油油的辮子,額頭蓄着蓬松短短的留海,跑起來兩條辮子摔得老高,短短的覆在額頭的留海,也迎風揚起。

     那少女一面跑,一面嬌聲喊道:“紀大哥!紀大哥!湖水可是漲高了,你要往哪裡跑?” 敢情前面跑的是“黑衣無情刀”紀無情,後面追的是“洗翠潭”的南蕙。

     黑衣無情刀紀無情中了百花門的流毒在先,又因家遭巨變刺激在後,以緻神經錯亂,雖然有南蕙同情悉心照料,但并無起色。

     而南蕙的一睦熱心快腸,并不能解除紀無情體内的毒。

    隻是,南蕙孑然一身,天下雖大,幾乎沒句她的去處,也隻好留在青螺峰狂人堡。

     紀無情的病既因毒而起,毒發時瘋狂痛苦,毒去時隻是感覺遲頓,形同廢人,唯有對着南蕙之時,方才安靜片刻。

     現在,紀無情的毒,義像是發作了。

     他沿着下山的石階舍命狂奔。

     南蕙生恐他跌入煙波浩淼的巢湖,因此,一路追趕了下來。

     轉過“狂人堡”的石碑,已到了湖水邊沿,紀無情的腳下仍然沒有緩慢下來。

    南蕙更加焦急,一面連連彈身加速,一面嬌呼示警道:“紀大哥!紀無……啊喲!” “情”字尚未出口,紀無情仿佛沒有看見眼前是一片水鄉澤國,“撲通”一聲,人已跌進滾滾濁流,層層浪花之中。

     紀無情世居中州南陽府,可說是一個“旱鴨子”,并不精通水性。

    在正常之時,憑着可以收放自如的内功,配合沉浮的道理,也許還可以應付。

    此刻,毒性既發,神志不清,像一塊巨石,有蠻力而無技巧,有氣功而不善用,因此,“撲通”一聲,像高樓失足般落在水中,沉呀沉,半晌,才又随着水的浮力,旨上半截身子出了水面,接着又随着他的掙紮沉了下去。

     南蕙到了湖邊,瞪了兩個黑白分明的眼睛,急得隻顧跺腳,門中不斷叫道:“紀大哥!你……唉!你這不是找死嗎?” 嬌喝自然無用,她哪敢怠慢,眼看紀無情在浪濤中掙紮,又越去越遠,銀牙一咬,一式“飛魚躍淵”,奮身向水中穿去。

     對于水,南蕙并不是外行,她生在盤龍谷洗翠潭畔,一年卻有大半個季節适合遊水,對于水性,也略知一二。

    因此,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南劍北刀”之一的黑衣無情刀紀無情活生生淹死。

    再就南蕙的個性來說,她天真無邪,嫉惡如仇,平時同情紀無情,不免特别關懷。

    此刻救人第一,連男女之嫌都不避諱,更沒有去仔細研究自己水中的功夫與巢湖的水性了。

     她和衣奮身下水,三幾個前撲,已搶到紀無情的身前,雙手抓緊紀無情的衣衫,大力握牢提上。

     此刻的紀無情,已喝進了不少口湖水,臉色掙得發紫,雙眼發直,大概不太好受。

    折身抱定了南蕙伸來的手臂,抵死也不放松。

     以南蕙功力,在陸地上即使背着個大人,也個會感到吃力,怎奈她一身夜衫被水攪成一團,行動十分困難,加上紀無情抓緊她的雙臂,幾乎無法用力。

    最令南蕙心神不安的是,巢湖好像有一股吸引的絕大力道,感到硬是将人向湖底或湖心吸去。

     須知,洗翠潭的水,乃是一潭死水,平靜如鏡,沒有波濤,隻要懂得就着水性浮起來,便能運行自如。

    而巢湖的吞吐定時,湖面寬廣,野風掀起波浪,又值退潮之際,怎能不覺首有一股潛在的吸引力道呢? 此時,南蕙若是推開紀無情,自己遊回岸上,自然是力之所及。

    然而,南蕙的生性好強,加上無邪少女的赤子之心,無論如何,也個能撤手不問紀無情的死活,自己遊回岸去。

     她試着一再用力,舍命拖着紀無情勺湖水的逆流掙紮。

    但是。

     人的力道有限,水的潮勢無窮,一連幾次,不但失敗,而且手腳發軟四腳無力,不但沒能把軟棉棉的紀無情拖向湖岸,而且眼看看越來離岸邊越遠。

    南蕙的焦急可想而知。

     漸漸的,南蕙芳心如同鹿跳,眼望着四周茫茫煙波,仿佛無邊無岸,隻有暗暗歎了口無奈的長氣,一手抓着紀無情的腰帶,另一手若有若無的撥着水,任由載沉載浮,逐波飄流。

     眼前的希望有三,第一,希望遇到湖中捕魚的漁人。

    第二,碰上飄浮的枯樹枝。

    第三,被漲潮的浪花,飄到湖的沼澤或任何岸邊。

    但是,這些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

    南蕙隻覺着頭昏目眩,肌腸辘辘,四肢酸麻,耳際隻有風聲、水聲,眼前隻有浪花、水波。

    終于,眼前金花四濺,漸漸的,一片漆黑,連先前耳鼓中嗡嗡作響之聲,也沒有了。

     然而—— 黑漆漆的巢湖水面,卻現出幾點明滅的燈光,緩緩地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