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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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楊建華問題調查結果的。

    彙報之後,沈萍卻執意讓他多坐一會兒,并叫保姆端來一盤冬天罕見的西瓜。

    一會兒,高婕從樓上走了下來,她能主動從樓上下來見他,這是他們交往以來的第一次。

    雖然臉上仍然很冷,但眼睛裡鄙夷他的神色沒有了,目光中隐約可見一絲祈求和緩的羞赧。

     女兒出乎意料地出現,使高伯年和沈萍很高興,他們悄悄地退出了客廳。

     “你現在精神好多了。

    ”張義民看着高婕。

     “我也覺得好多了。

    ”高婕在張義民對面的沙發上坐下,眼睛盯着腳下地毯上的圖案。

     “我很高興。

    原先我擔心你不能自拔。

    ” “我不是那種沒出息的女人。

    ” “那就好。

    ”張義民站起身,拍拍帽子,到衣架那兒取下大衣。

     “怎麼,要走?”她狐疑地看着他。

     “我還有事,工程任務太重,我不能耽擱更多的時間。

    ”他望着她,語氣很平淡。

     “我,我想和你談談。

    ”高婕坐在沙發上沒動。

     “再找一個時間吧,現在,你和我都需要再冷靜想一想,對嗎?”他特意把“我”字咬得很重。

     走出高家大門,他還覺得背後高婕一雙失神的目光送着他的身影。

    他有個隐隐的直覺,隻要繼續這樣冷淡,折磨她幾次,就可以徹底征服她。

    想到自己同時能赢得兩個漂亮姑娘的心,嘗到她們不同的滋味,他心裡充溢着一種火爆爆的歡悅。

    這些日子,他一切都十分順利,心裡不免有幾分得意。

     他這個新任命的糧草官,上任之後,四面奔波,八方求援,市内、市外,迅速把施工材料準備齊全。

    這全幸虧他平時積累了一份信息備忘錄,不管每日多忙,他都要浏覽各報,把有用的資料剪下,分門别類歸好,每天一個多小時。

    為他的第二把火提供了材料的信息,僅十天“糧草”備足,他去市長那裡報捷。

    閻鴻喚非常滿意,誇獎一番,給了他五個字“無往而不勝”。

    他相信自己在市長眼中已經成為常勝将軍。

    這個印象太重要了。

     他感謝這次道路改造工程,将軍出自戰場。

    隻有這種戰鬥氣氛的環境才能給人以施展才幹的機會,平日在機關上傳下達,靠領會,猜度領導意圖行事,顯不出一個人的真正才能。

    現在,經過拆遷和備料,這兩個大階段的“實踐”,他對自己的信心更足了。

    他确信自己是個人才,既有組織才幹,又有指揮能力,既能捕捉信息,又能科學地調動人力。

    他堅信,倘若有更重要的擔子交給他,他也會像挎一隻小籃子似的擔起來。

    他盼着有這樣的機會到來,等待着機會。

     捎帶腳兒,他在緊張忙碌地準備“糧草”之時,也不露聲色地完成了調查楊建華的任務。

     在市政二公司,他遇見了副經理嚴克強,一下子就了解到許多可以證實匿名信内容的情況。

    嚴克強敏銳地覺察到張義民與他交談的興奮點,推斷出他有可能是市委書記派出的“欽差”,自己寫的匿名信得到了反饋,于是嚴克強是用贊賞的語氣,袒護的态度巧妙地把自己在匿名信中提到的問題,添枝加葉地與張義民聊天聊起。

     張義民憑着自己的政治敏感,也嗅出了這年輕的副經理和楊建華之間存在着矛盾,權力和位置之間存在着一種抗争,這種在青年幹部之間存在着的微妙關系,他很明白,他要利用這點。

     張義民覺得楊建華是自己生活中的一個有力對手。

    楊建華和自己一樣善于把握成功。

    這樣下去,即使在這一級他與他構不成矛盾,在未來的一天,也會構成對他的直接威脅。

    必須提前,搞垮這個将來的對手。

    如果說張義民在調查之始,還僅僅懷有一絲快感,那麼在調查之末,他已經成為一種自覺的行動了。

     張義民把了解的一切情況向高伯年做了彙報。

    他希望高伯年能下決心處理這件事。

     走到花園别墅的岔路口。

    張義民站住了。

    下一個方向該向哪兒走?前兩天羅曉維打電話告訴他,徐援朝的姐姐死了,讓他這幾天抽個空兒去看看。

    人在痛苦時,一點點關心勝于人在得意時的幾倍熱情,這時候去表示一下,會有效地縮短距離。

    他明白了羅曉維的意思,但他還掂量不出與徐援朝的進一步接近,于他究竟有好處還是壞處。

    今天羅曉維又給他來了個電話,他沒接到,估計可能想見他,而她很可能就在徐援朝家。

    十多天沒見到她了,他挺想念她。

     那天,她找到他,說老家一個鄉辦企業想通過他這個關系買點建築材料。

    他手裡正有這些東西,而且屬于前期工程計劃中節省下來的物資。

     “有介紹信嗎?”他問,怕裡面有什麼名堂,日後惹亂子。

     “當然有。

    ”羅曉維遞給他蓋着紅印的介紹信。

     “這事和徐援朝沒關系吧?”他對徐援朝總是保持着一種警惕。

    那小子幾次讓他幫忙搞點物資,他都沒答應。

    從知道徐援朝在幹倒買倒賣的勾當後,他就有意拉開了距離。

    他當然對油水并不反感,掙這百十來塊錢的工資,對他來說,已經是饑渴難熬了,但是,他必須再謹慎地觀察一個時期。

    徐援朝可以膽大妄為,出了問題,有老頭子頂着。

    他不能。

    一旦出了事,他就成了替罪羊,身敗名裂。

     “我會幫他嗎?”羅曉維似乎對他的懷疑十分不滿,平時她一方面拉張義民進入徐援朝這個圈子,一方面又從未主張張義民幫徐援朝辦事,這張義民是清楚的,他的擔心消除了。

     “是你的親戚?” “跟我沒關系,我不會找你。

    ” “真是生産急需,為支援鄉鎮企業的發展,倒可以批點,隻是手續要齊全,而且……” “你放心,跟鄉鎮企業直接打交道最保險,雙方互利,誰也不會捅出去,何況那邊是我親叔叔,知根知底兒。

    他是鄉裡的土皇帝,你是這裡的縣太爺,兩個人的交易,你知,他知,萬無一失。

    ” “還有你知道。

    ”張義民跟她開個玩笑。

     “我?我可沒跟你分‘你’‘我’,還不是為了你能撈點兒‘回扣’,省得光吃那點幹工資。

    ” 他批了條子,三千元好處費也落了腰包。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在自己的存折上出現這麼一大筆數字。

    他嘗到了甜頭。

    他又精确地算了算,整個工程,如果采用楊建華工地的做法實行“文明工地”和“四級承包”把物資承包到組,就大大節省建築材料。

    于是,他提出了在全工區推廣“文明工地”的建議。

    這樣,工程結束後,他手裡又可以有一大批物資了。

    如果再與曉維的親戚合作幾次,何愁不迅速變成“萬元戶”?他才意識到,錢并不難賺,關鍵敢不敢伸手去抓。

    當他用知情人的目光注意到這個社會時,便發現,事事,處處原本都存在着這種交易,“好處費”幾乎浸透在所有的公與公,公與私,私與私的交往之中,誰能順應這個現實,誰就是既得利益者。

     他因此對羅曉維的天平盤子上又加上了一塊砝碼。

    高婕在這一點上遠沒有羅曉維全面。

    羅曉維比不上高婕漂亮,但她的政治背景,外交手段,經濟實力,哪一點都比高婕強。

    況且,是她,第一次主動地讓他嘗到了一個女人的滋味。

     但岔路口另一個方向是閻鴻喚的家。

    他以前沒有去過。

    一是沒有面上合乎情理的緣由去,二是怕高伯年知道,不好解釋。

    但此時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