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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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肯定有事情求你幫忙。

    你可要謹慎一些呀!再說,你今天驚動了這麼多人,就為了吃頓飯,合适嗎?”張為民也附和道:“李叔說得對。

    這些菜,你肯定不出一分錢。

    小全,這件事你是做過頭了。

    ”毛小妹接着說:“小全,你以後可要小心一些。

    老鄰居了,不用繃面子。

    ” 周小全動了情,眨眨眼睛,自飲一小杯白酒,“謝謝你們的關心。

    我會把握分寸的。

    苦日子過了這麼多年,我能不知道珍惜現在得到的一切?先說說這個仁和海鮮的事。

    現在有汽車的人越來越多了。

    酒樓飯店都為停車位太少頭疼。

    晚上六點半以後,西華大道牛市口紅綠燈右邊五十米,劃成了仁和酒樓的臨時停車場,可以停十八輛車。

    可這點車位還不夠。

    他們希望我能暗中再給他們劃出四五個停車位。

    這事恰好歸我管。

    六十米和五十米,晚上誰能分出來?所以,這幾個菜咱們盡管放心吃。

    多四五個停車位,三天他們就能把這四個菜賺回來。

    現在做事,不謹慎可不行。

    今天這件事,也是有原因的。

    歸我管轄的街道上,一共有四十八個中檔以上的飯店餐廳。

    這半年,他們都說過要請我吃飯。

    我隻挑着吃了三五家。

    污水沒按規定排、垃圾沒按規定放、夏天占道擺‘冷啖杯’,都在罰款之列。

    太認真了,要挨黑磚,太放縱了,上面一追查,這個位置也坐不住。

    想了好久,我才想到了這一招。

    既向他們表明我願意跟他們合作,又和他們保持了距離。

    一個店我隻吃過他們一個菜,他們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今天,有十八個飯館酒店給我們送了菜,這個店和那個店都有不近的距離。

    你們放心,他們沒法串通。

    小時候,我就知道吃百家飯,穿百家衣長大的孩子有出息,沒災沒難。

    這頓飯,也算為咱們這三個孩子讨個吉利吧。

    ”又自飲一杯,“為民哥,小妹姐,牛寶哥,紅雲嫂子,咱們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長不大,也發不粗了。

    可我們都有兒子呀。

    可不能讓我們的兒子再走我們的老路了,街道辦事處市場管理員,一個芝麻粒大的小官,稍稍動點腦筋,就能吃到百家飯,你們說在中國做哪一行最有出息?将來讓孩子們都當官吧。

    這就是我想對他們說的話。

    ” 兩個大孩子已經吃飽喝足,到一邊玩去了,一個小孩子躺在小保姆懷裡睡着了。

    幾個大人聽得一臉肅穆,一臉希冀,一臉茫然,都沉默着。

     兩個小夥累得滿頭大汗,推着一輛闆車進了院子。

    闆車上放着六盆盆景和幾簇鮮花。

    黑瘦小夥子用袖子擦着汗,龇出一口白牙,看着周小全,小心解釋說:“周哥,真對不起,我們找錯地方了……”周小全把臉一沉,“拉回去,拉回去。

    你們這些花花草草金貴得很。

    你沒看見,鑼罷了鼓罷了,黃花菜都涼透了。

    回去告訴你們老闆,就說我祝他發大财。

    去吧。

    ”黑瘦小夥子又出了一頭冷汗,嗫嚅着:“周哥,都是我們倆的錯,不關我們老闆的事呀……我們剛從鄉下來,找個工作不容易……周哥……”周小全說:“我管不了那麼多。

    拉回去吧。

    ” 張為民勸道:“小全,這一帶都是老街老巷,七拐八彎的,真不好找。

    你就别為難他們了。

    ”李炳拿着牙簽剔着牙,“小全,維持個人多條路,得罪個人打堵牆。

    你收下吧。

    ”周小全感到有了面子,擺擺手說,“把這盆景擺到院子的四個角上。

    鮮花拿回去賣錢吧。

    告訴你們老闆,下星期三要搞衛生大檢查,讓他盡早把人行道騰出來。

    ”兩個打工仔如遇大赦一般,點着頭,堆着笑臉,手忙腳亂搬盆景。

     史天雄和梅豐進了院子。

     “好熱鬧哇。

    ”史天雄看看滿院子的人,又看看破舊的房子,“小妹,哪是你的家?”張為民忙招呼客人進屋,又瞪着眼睛罵兒子,“你個臭小子,連個人也不會招呼。

    ”小軍撓着頭傻笑着,“這是史伯伯,這是電視台的梅豐阿姨。

    我還以為梅阿姨是來拍電視的……沒見攝像機,一走神,就忘了打招呼了。

    ”梅豐誇獎道:“比你媽可大方多了,大隊長是不一樣。

    下回來拍拍你們家。

    ” 毛小妹把家裡的桌子椅子又擦一遍,“史總,梅小姐,你們吃飯沒有?”史天雄坐下來道:“我和梅豐在你們小巷子口吃了幾樣小吃。

    看你們院子裡車水馬龍,沒敢打擾你們老鄰居聚餐。

    ” 這回,毛小妹不好再推辭,答應配合電視台拍片了。

     出了毛小妹家住的四合院,梅豐感歎道:“并不是每一個人都想出名。

    上次替紅雨出氣,氣沒出出來,倒把紅雨的退路都堵死了。

    外國人不願意用她,中國人也不敢聘她了。

    電視也是一把雙刃劍呀。

    ”史天雄怔了好一會兒,“果真有這麼大副作用。

    她,她現在找沒找到工作?” 梅豐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周一還沒着落,這兩天沒問她。

    我幫她推薦幾個單位,都是彬彬有禮地回絕了。

    你說,我幹了一件什麼事呀!” 下午,史天雄去了牌坊巷。

    梅紅雨騙他說:“這件事已經柳暗花明了。

    有三家單位正等我挑呢。

    我男朋友出了一趟國,陸承偉肯定要給他長工資了。

    我已經做好當家庭婦女的準備了。

    這些小事用不着再麻煩你了。

    實在不行,我就去給陸承偉當花瓶吧。

    ”史天雄隻好先告辭了。

     梅蘭又埋怨起來,“史先生好心好意想幫我們,你這是什麼态度?你沒聽他說他現在已經是董事長了?你看不上陸承偉,我也不好說什麼。

    去‘都得利’跟着史先生……”梅紅雨冷笑一聲,打斷道:“你以為他真成了‘都得利’的老闆了?金月蘭為什麼把董事長讓給他當?他要僅僅隻是同情我,憐憫我們,賞我們一口飯吃,我也不會接受。

    如果他真的很在乎我們,他會明白我為什麼會騙他。

    媽,我的事你不用操心了……該結束了,該結束了。

    人真是一種可怕的動物,昨天的羔羊,今天可能就變成一條狼了……” 梅蘭歎着氣,回裡屋躺下了。

     傍晚,古狼領着陸承偉和齊懷仲來了。

    母女倆懷着不同的心情接待了陸承偉一行。

    梅蘭一看陸承偉高高大大,一表人才,又不顯一點老相,壓在心裡的石頭頓時化作一股青煙消逝了,又是忙着倒茶,又是忙着洗史天雄帶來的蘋果。

    梅紅雨看見古狼的目光閃爍不定,心裡又灰了一層,勉強笑着招呼三個人坐下,倚在門邊一言不發。

     齊懷仲先說話了,“陸總早就要來看看你們,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看看梅蘭,“聽說你當知青時落了一身病,陸總一直很惦記。

    陸總也當過知青。

    ”梅蘭再看看陸承偉,搖搖頭說:“不像不像。

    陸先生看上去也就三十出頭,根本不可能當過知青。

    ” 陸承偉笑了起來,“六六年我上初一,你算算我今年有多大?我在雲南和陸川當過六年知青。

    和你是正經八百的兵團戰友。

    ”梅蘭笑道:“你哪裡像在兵團呆過的老知青?”陸承偉歎口氣,誠懇地說:“我在兵團呆了八個月,實在受不了那個苦,就逃跑了。

    六九年冬天,為救山火,死了七個女知青那件事,就出在我們兵團。

    那次逃跑,客觀上改變了我的命運。

    你們還在兵團苦熬時,我已經到北京讀大學了。

    你們在為返城搞絕食時,我已經到美國留學了。

    年輕的時候,我對這次逃跑很得意。

    這些年,想起這事,又覺得無地自容了。

    不管怎麼說,當逃兵都是可恥的。

    這是我做過的惟一一件虧心事……你說我年輕,等于在打我的臉呀!”梅蘭忙接道:“要我說,你逃得好!我當年要是也能逃回來,至少不會落下這一身病。

    你就别自責了。

    ” 梅紅雨感到有些意外,心裡道:他到底想幹什麼? 陸承偉站了起來,“我自己還是無法寬恕我自己。

    這幾年,我在公司裡專門放了一筆資金,給那些在雲南落下病的兵團戰友提供一些有限的幫助。

    紅雨丢了工作,我們帶上你這個準,準女婿出了國……我這心裡也真過意不去。

    我這次來,一是看看你這個兵團老戰友,二是表達一個願望,希望紅雨早日找到滿意的工作。

    從前天開始,我已經給古先生放了十天假,讓他好好陪陪紅雨。

    晚上還有個飯局,我和老齊先走了。

    ”齊懷仲從黑皮包裡拿出一個紙包遞給梅蘭,“這是陸總對你這個知青戰友表示的心意,請你一定收下。

    你上次交給我的那些診斷書和拍的片子,已經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