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伐宋檄書

關燈
馬擴在上書房裡講述了他親身經曆的那一場迎神大典,特别是聽了完顔部落的大薩滿與大金軍東路主帥宗望的對話,在座的君臣一個個感到無比的驚詫。

    徽宗皇帝更是生出了末日來臨的感覺。

    但當着大臣的面,他還必須強作鎮定。

    他呷了一口妙官送上來的溫熱的參湯,問馬擴:“你剛才講的全都是真的?” 馬擴回答:“禀皇上,微臣說的沒有一句假話。

    ” 徽宗咬了咬嘴唇,心悸地問:“那,那他們會放你回來?” “宗望讓微臣給皇上捎來國書。

    ” 馬擴說着,從懷中掏出一份絹面手卷,趨上前來恭恭敬敬遞給徽宗。

     徽宗展開手卷,隻見第一行字赫然寫道: 大金國東路軍元帥府檄書 徽宗登基二十五年盡享膏腴雍容華貴已到極緻,頌詞美言見過不少,但何曾讀過檄書。

    這兩個字一入眼簾,頓覺得難堪,見梁師成侍立在側,便吩咐:“梁師成,你來讀給朕聽。

    ” 梁師成趨步上前,拿起那份手卷,面對徽宗,字字分明讀了下來。

     往昔遼國運衰,是生昏德;自為戎首,先起釁端。

    我朝爰舉義師,奏天伐罪。

    爾等宋人,浮海計議:“候并遼國,願割幽燕;歲納金缣,自依舊例。

    ”先皇帝有容為德,嘉其來意,置以不疑,即時允應。

    爾後全燕既下,割之如約。

    其為恩信,不謂不多。

    于是約以天地,質以神明,乃立誓文:“盜賊逃人,無令停止;亦不得間諜,誘擾邊民;俾傳之子孫,守而勿失。

    ” 洎宸輿北返,宰輔東行,不意宋人貪婪無厭,稔其奸惡,忽忘前施之義,潛包幸亂之謀,遽渎誓約,勾結罪人,使圖不軌,據京為叛;賊殺大臣,邀回戶口,啖以官秩,反令納土;仍示手诏,竊行撫谕。

    遂使京畿之地,鞠為寇場。

    方天兵臨境,魁首奔亡;而又接引,辄相保蔽,更易姓名,授之官爵。

    及至追索,傳以僞首。

    既殺無辜,又貸有罪,不仁不恥,于此可知。

     蓋聞古所重慎者,兵也。

    兵而無名,非三代仁義之謂也。

    其或仗順臨逆,以直加曲,斯用兵之王道焉。

    反之,則甚無謂也。

    今奉宣命,興師問罪。

    東自南京以來,西接夏軍一帶,諸路并進,固不獲已…… 讀到這裡,梁師成一連讀了三次“固不獲已”,卻不往下讀了。

     “讀完了?”徽宗問。

     “沒呢。

    ”梁師成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冷汗珠子。

     “往下讀。

    ” “臣不敢讀。

    ” “宇文虛中,你接着讀。

    ” 徽宗這麼一說,梁師成如釋重負,趕緊把手卷遞給了聞聲站起的宇文虛中。

     宇文虛中看了看手卷,面有難色,但還是接讀下來: 趙佶越自藩邸,包藏禍心,陰假黃門之力,賊其冢嗣,盜為元首。

    因而熾其惡心,日甚一日。

    昏迷不恭,侮慢自賢,謂已有天命,作虐無傷。

    當其伐宋之日,金軍所至,有逆拒者,或至傷殘,皆非我所欲為,是其自速禍敗也。

    或有舉城舉邑,以部以伍,效順歸款者,前官如舊,厚加恩撫,立其勞績,不次錄用。

    居民則省徭役,輕刑罰,各安其業,諒已知悉。

    今亦如前,宜相為鑒。

     昔彼納平州,是圖我疆;今伐汴宋,是圖彼地。

    茲所謂出乎耳,反乎爾者也。

    若趙佶深悔前非,聽命不違,則雖雲無外,且未深圖,止以黃河為界,聊報納叛之由,是知自黃河以來,皆系我民。

    夫人已有之物,安肯自為殘毀?再念其民居,無道之國,煩徭重役,從來久矣。

    況遭閹豎要功喜事,近歲以來,苦于飛挽,流離道路,幾不聊生。

    今來若不預先曉告,竊慮其間别有牽迷,枉陷讨伐,須議指揮。

     右下宋國諸路官僚、僧道、耆老、軍人、百姓等,指揮到日,就便遞相曉谕,善為去就。

    擇其曲直,審其強弱,度其逆順,各以所部京州縣鎮、村野邑社、部伍寺觀、蘭若山場,迎軍納款,必加恩賞。

     所有各治下軍人、百姓、僧尼、道士、女冠等類,一切如舊,更不遷徙,仍具頭領見帶名銜狀申,以憑依上施行。

    如或權不在手,孤獨鳏寡以身歸誠,厚為存恤。

    所據随處關市之征,山澤之禁,前來須為急務。

    内有于民不便,無名之斂,仍仰所在官司開立狀申,當議從便削去。

    仍委本處就便開具文簿,申報所在路分軍前照驗。

    據以上處分條件,出自至誠,必不昧其神理,亦仰仔細省會。

     天會三年十一月五日 當梁師成與宇文虛中兩人接續讀完這篇長長的檄文,屋子裡所有人都垂頭喪氣。

    每個人都暗中盤算這篇檄文和自己的關系,如蔡京就想:“這檄文中兩次提到趙佶,甚至說他的登基也不光彩,就這一點,皇上肯定接受不了。

    檄文中還提到了閹豎,誰都知道,閹豎是太監的惡稱。

    此處的閹豎,肯定是童貫無疑。

    童貫一直處置兩河軍務,金人忌恨他是很自然的事。

    謝天謝地,這檄文中沒有提到我。

    ”王黼的想法與蔡京不同,他思忖:“金人提出以黃河為界,這個野心着實很大,當初聯金滅遼,本想收回燕雲十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