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自食其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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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考伯太太說,“他必須渡過難關,我在家裡跟爸爸媽媽一塊兒過日子時,我真不明白我現在用的‘艱難’這個詞兒的意思;不過,像爸爸說的,經一事長一智,就會懂了。

    ” “假如米考伯先生的債權人不放寬期限,”米考伯太太說,“那後果就由他們承擔;他們事情總得有個了結,米考伯先生身上沒錢,打官司花的錢就更沒有了。

    ” 我永遠弄不明白,是因為我過早地自立使米考伯太太難以判斷我的年齡呢,還是那件事猶如骨鲠在喉,即使沒人跟她交談,她也會向那對雙胞胎說,反正她一見她就是這一套。

     米考伯太太!她說她曾盡過最大努力,想過辦法。

    因為,在街門的中間釘着一塊銅牌子,上刻着“米考伯太太之女子寄宿學舍”的字樣;但我從沒見過年輕女子從那兒出去上學,也沒見過年輕女子到這兒來。

    也沒看見米考伯太太做過任何準備,接受任何女子。

    我所看見或聽見到米考伯先生家來光顧的人,隻有讨債的。

     我在這所房子裡,和這一家人,過我的空閑時間。

    我的早餐是我自己掏錢,自己享受。

    我很明白,僅這兩頓的開支,就“破費”不少;白天,我都不在家,都在貨棧裡幹活兒,我就靠那一丁點錢維持生活。

     我那時太小,太不懂事——除此之外,我又能怎樣呢?——無力管理我自己的全部生活。

    因此,早晨去摩德斯通·格林拜公司的路上,看到點心鋪門前擺着的過宿陳點心,半價出售,我便忍不住将買正餐的錢買了點心吃。

    這樣吃正餐時,隻好餓肚子,要麼買個小面包卷或者一片布丁充饑。

     我記得,我們有半個鐘頭的時間吃茶點。

    我要還有餘錢,就買半品脫的現成咖啡和一片黃油面包,如果錢花光了,就去艦隊街上的野味店,解一解眼饞;或者在那段時間到考文特花園市場,看着那兒的菠蘿出神。

    我很喜歡在阿代爾菲街一帶溜達,因為那是一個神秘的地方。

    我還記得,一天晚上,我從一個穹頂底下出來,來到靠近河邊的一家客店,店前幾個卸煤工人正在那兒跳舞。

    我坐下來,看他們跳舞。

    我不知道,他們對我作何感想! 我太小了,因此,每當我進入一家陌生酒館,叫一杯麥酒或黑啤酒,他們都不敢賣給我。

    我記得,一個悶熱的晚上,我走進一家酒館,對老闆說: “你們最好的——上乘貨色的——麥酒,多少錢一杯?”因為那天是個特别的日子,可能是我的生日吧。

     “兩便士半,”老闆說。

     “好吧,”我一邊掏錢一邊說,“那就給我來一杯。

    ” 老闆隔着櫃台,把我打量一番;先不去舀酒,卻對他太太嘀咕了幾句。

    她從屏風後面轉出來和她丈夫一起端相我。

    我們仨定格的畫面,此時此刻又呈現我眼前。

    他們問了我很多問題,我記得,為了不牽連任何人,我編了一些适當的回答。

    他們把麥酒給了我,老闆娘把酒錢還給我,并且親了我一下,那一吻,我認為,極盡女性的溫柔和善意。

     我相信,無論什麼時候,隻要昆甯先生給我一個先令,我就會買了午飯或茶點。

    我記得,我這個窮苦的孩子,和普通的成人和孩子一塊兒,從早晨幹到晚上。

    我記得,我餓着肚子,在街上閑逛。

    我知道,要不是上帝仁慈,我會很快變成小流氓、小強盜的。

     然而我在摩德斯通·格林拜貨棧,也有地位。

    這是因為昆甯先生把我這個窮苦的孩子另眼看待,而且也從沒有向任何人講述過我内心的痛苦。

    除了我,誰都不知道我在默默忍受着痛苦,忍受着極度的痛苦。

    剛開始我就知道,假如我的活兒幹得不如旁人幹得好,就會受人歧視,遭人白眼。

    沒多久,我幹起活就像那兩個孩子一樣快當,一樣靈巧了。

    那幾個孩子和大人,總管我叫“小紳士”,或者“小薩福克人”。

    一個名叫格雷戈裡一個名叫蒂普,有時直呼我“大衛”;不過,那是在我們談得很投機的時候,或幹着活兒,我講故事給他們聽時(那些故事,都是我從前在書上讀過的,現在我已經漸漸淡忘了)。

    有一回,麻皮土豆不服氣,反對我的顯赫地位,不過米克·沃克一下子就治服他了。

     我當時覺得,脫離這種生活是沒有希望的,從此也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米考伯先生的困難,給我增加了更多的精神負擔。

    我因為孤單,所以對這一家人有了深厚感情。

    在我閑逛時,腦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