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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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安拉的真意,上尉和老兵易蔔拉希馬·塞克把我當成了傻瓜。

    我可能有點古怪,但我并不傻。

    我永遠不會說出我把那些斷手藏在了哪兒。

    這些手是我的,我知道它們屬于哪幾個藍眼敵人。

    我認得出它們每一隻從哪兒來。

    這些手背上長着金色或者紅色的汗毛,長黑毛的很少。

    一些手很胖,另一些則幹巴巴的。

    一旦被我從胳膊上卸下來,它們的指甲就會變黑。

    其中一隻比别的都小,像女人或是大孩子的手。

    在腐爛之前,這些手會漸漸變僵。

    所以,為了把它們儲存下來,從第二隻手開始,我就溜進戰壕的廚房裡,仔細地、很仔細地給這些手撒上粗鹽,然後把它們放在熄滅的爐子裡,埋在熱灰底下。

    我把它們在那兒放上一整夜。

    早上,很早很早,我去把它們取回來。

    第二天,再給它們撒鹽,然後放在老地方。

    天天如此,直到它們變得跟魚幹一樣。

    我熏幹這些藍眼睛的手,有點像我們那裡的人把魚做成魚幹,以便能夠長久地保存。

     現在我的七隻手——原本是八隻,因為讓—巴蒂斯特開的玩笑,我失去了一隻——現在我的七隻手已經失去各自的特點了。

    七隻都一模一樣,七隻都像駱駝皮一樣又棕又亮。

    手上金的、紅的或是黑的汗毛都不見了。

    按照安拉的真意,手上的雀斑和痣也都消失了。

    它們全都變成了深褐色。

    它們變得幹癟。

    這些幹癟的肉再也沒有半點機會發腐了。

    幾乎沒人能憑着氣味找到它們,除了老鼠。

    它們被藏在了安全的地方。

     我想到我的手不止有七隻,是因為我的戰友,那個愛開玩笑、插科打诨的讓—巴蒂斯特從我那裡偷走了一隻。

    我任由他偷去了,因為那是我割下來的第一隻手,而且那隻手已經發腐了。

    我那時候還不知道該拿它怎麼辦。

    我還沒想到可以像甘焦勒漁夫的妻子們做魚幹那樣把這些手熏幹。

     在甘焦勒,人們會先仔細地、很仔細地給河魚或者海魚撒上鹽,然後把它們曬幹或者熏幹。

    但是這裡沒有真正的陽光。

    這兒隻有冷冰冰的太陽,什麼都曬不幹。

    泥漿依舊是泥漿。

    血也曬不幹。

    弄幹制服隻能靠火。

    我們就為了這個而生火。

    并不隻是為了取暖:主要是為了把自己烘幹。

     我們在壕溝裡生的火很小。

    上尉說,禁止生旺火。

    因為沒有火就不會有煙,上尉說。

    對面敵人一旦看到我們的戰壕升起煙,一旦察覺到一絲煙,哪怕是香煙冒出來的一絲煙,隻要被他們敏銳的藍眼睛發現,他們就校準排炮,朝我們開火。

    和我們一樣,對面敵人會漫無目的地朝戰壕發射炮彈。

    和我們一樣,對面敵人會冷不丁地開始掃射,哪怕是在那些停止攻擊的休戰日。

    所以說,最好還是别給敵人的炮兵留下什麼記号。

    最好還是,按照安拉的真意,别讓敵人通過火堆冒出來的青煙發現我們的位置!所以,我們的制服永遠幹不透,所以,我們的襯衣,我們所有的衣服,總是潮濕的。

    于是我們試着生不冒煙的小火。

    我們把廚房的煙囪通到了戰壕後方。

    于是,按照安拉的真意,我們盡量做到比那些長着敏銳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