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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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住我的手,說:好兄弟,你說得對。

    咱們還要到南方去呢。

    你說怎麼辦?錢,必是拿到手。

    ……詐他? 我沉默着。

    當我還沒想好主意的時候,駱駝的思路已轉了很多圈了……駱駝說:我不相信,咱們會輸在一個胡同串子手裡。

    好好想想,多備起幾個方案。

    到時候,咱哥倆,一個唱紅臉子,一個唱白臉子,詐他! 于是,我們兩個面對面坐着,思考了許多方案……臨行前,駱駝特意囑咐我說:兄弟,我是個夯客。

    你比我冷靜。

    從今往後,當我腦殼發熱的時候,你醒着我點。

    這樣,咱們定一個暗号。

    到時候,你瓜一說,我就靈醒了。

     駱駝是唱“紅臉”的。

    我知道,兩人配合起來需要默契,這得有個限度,萬一過了火,就不是那回事了。

    可這個“度”不好把握。

    此時此刻,我突然想起了家鄉,想起了無邊的黃土地……于是,我說:這樣,需要我提醒你的時候,一般性的提醒,我會說:“老蔡”來了。

     駱駝問:老财是誰? 我說:不是老财,是“老蔡”。

    他姓蔡……是誰你不用管。

    你記住,我隻要一提“老蔡”,你就要注意分寸了。

     駱駝說:好。

    那就“老蔡”。

     我說:再進一步,我會說:“梁五方”來了。

    這就是說,戲過頭了。

     駱駝默念了兩遍,說:“梁五方”。

    “梁五方”……我知道,意思是“過頭了”。

     我說:再往下,面臨危險,要你立即回頭的時候,我會說:“杜秋月”,或是“老杜”…… 駱駝說:你瓜這暗号,怪怪的…… 我說:這都是人名。

    人名好記。

    我告訴你,此人有一綽号:“八步斷腸散”。

    你想吧。

     駱駝一把抱住我,說:兄弟,我記下了。

    這是我們兩人間的語碼。

    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以後,無論走哪瓜,一生一世,這都是咱哥兒倆的秘密! 我說:好。

     往下,我和駱駝做了很充分的準備。

    憑着記憶,我們兩人分别去郵局給分在各省工作的大學同學打電話,查問“艾麗絲”在各省市的發行情況……打完電話後,一分析,就更覺得老萬這人不地道!他已經把“艾麗絲”鋪向全國了。

    略略估算一下,就這四本書,他至少能掙一百多萬!……駱駝氣得直罵娘! 再往下,我們潛入北京火車站的貨運處,通過站上的搬運工,悄悄地查了老萬發書的托運點。

    一查才知道,老萬在鐵路貨運處托了熟人,他沒走大宗貨運,走的是小件托運。

    大宗貨運需要批車皮,慢;小件托運可以随客車走,當天發貨,當天就可以随車發往外地……我們順藤摸瓜,甚至不辭勞苦地跑到了通縣,那裡有一個個體的小印刷廠,老萬的“艾麗絲”就是在那裡印出來的。

     接着,我們又悄悄地跟蹤了老萬。

    我們又發現,大背頭老萬買車了。

    他坐的是一輛德國與上海聯營生産的“帕薩特”,價值二十多萬呢!這說明,老萬手裡有錢,而且有現錢! 我們還發現,老萬有錢後,甚至不常回家了。

    老萬的“據點”就是那個“杏林會館”。

    老萬喜歡泡澡,他在“杏林會館”包了個套房,常年住……我們整整跑了一個星期,把老萬的底全都摸清了。

     駱駝脾氣暴躁,駱駝氣壞了,駱駝說:吊吊灰,要見血,必是見血!……真要不回來,就魚死網破! 話雖然這樣說,我們當然不願“魚死網破”,我們的目的是拿到錢。

    于是,一天上午,我們把老萬堵在了“杏林會館”。

     老萬看見我們來了,倒是顯得很熱情。

    他先是讓座,又喚人泡上茶……爾後,大背頭一揚,對駱駝說:哥哥,沒辦法,還是通不過呀。

    專家說了,還得改呀。

     駱駝冷冷地說:是麼?還得改。

     老萬說:還得改。

     駱駝說:改到死呢,是麼? 老萬怔了一下,臉上出現了一絲警覺…… 駱駝說:老萬,你不做人事,也不會說人話了麼?兄弟,拿出來吧,讓這瓦不上光的貨看看! 我把書從包裡拿出來,“啪!”一下放在茶桌上…… 駱駝火一下上了頭,甩着袖子,一蹿一蹿地說:看看這是什麼?你不是說我們做的活兒糙,都是下腳料麼?你不是說一個字都不能用麼?!……看看,好好看看! 老萬先是有些慌,他說:哥哥,别急,你别急。

    讓我看看……接着,他走上前,看了一眼,翻開書的封面,随手撥拉了一下。

    爾後,捋了一下大背頭,眼珠子一轉,說:哥哥,這是“水貨”。

    這是走了“水”了!這是哪王八蛋幹的缺德事?!叫我想想,我想想……稿子,稿子隻在專家手裡留過幾天,會不會是哪個專家起了歹心?私下裡又賣一道?不會。

    不會吧?都是名家呀。

    要不,就是去給專家送稿的小崔?這死孩子……我想,他也沒這個膽。

    我廢了他!這得查。

    我馬上派人去查,一查到底! 駱駝說:老萬,扮豬吃老虎,真不要(臉)皮子了?你豬窩窩裡生的?一嘴嘴屎?!好,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皮子的!那就撕,撕個稀巴巴爛! 老萬仍然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說:哥哥,我給你賭個咒?青天在上,我會幹這樣的事麼?真是走“水”了。

    我要是存心幹這樣的事,讓龍抓了我! 這時,我插話說:駱哥,“老蔡”沒來呢。

    這會兒不急着見血……我看着老萬,慢聲說:老萬,駱哥是你的朋友,咱們不是朋友。

    事到如今,既然不講情面了,那就好說了。

    攤開了說,你在哪兒印的,在哪個站發的貨,走的是大宗還是小件托運,都發到了哪個省,哪個市……我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還告訴你,我們的同學遍天下。

    你想吧。

     老萬驚愕地望着我……接着,他有個下意識動作,老萬不光是理了一下他的背頭,還捏了一下左邊的耳垂兒。

    爾後,故作鎮定地拿起泥壺喝了一氣茶水,伸出兩手,用半無賴的口氣說:好。

    好。

    我認,我認了。

    不錯,書是發出去了。

    可錢沒收回來。

    等錢收回來吧。

    錢隻要收回來,我還是那句話,一本一萬,一分不少。

     駱駝臉紅得冒血,他“啪、啪”地拍着桌子說:老萬,油鍋裡滾皮子,你焦都不知咋焦起的?!你認得幾個漢字?就敢墨池裡跑馬?殺個撒呢?!來,你一刀,我一刀,頭對頭,剁了! 我忙說:駱哥,慢,駱哥,不慌。

    “老蔡”一會兒就來…… 老萬當然不知道“老蔡”是什麼意思,也不知我說的“老蔡”是何許人也。

    他愣了一下,說:不管誰來,沒錢就是沒錢。

    操,刀架脖子上也是沒錢!有本事告我去! 我說:好。

    老萬,這樣吧,錢我們不要了。

    駱哥,錢不要了,咱走,咱走吧。

    走之前,我還想奉勸你一句:老萬,不要把路走絕了。

    我告訴你三個地址,一個是北京火車站小件托運處,一個是通縣東大街八十七号(印刷廠),一個是北京王廣福斜街羊拐胡同(藏書的倉庫)……我還留給你三個電話:一個是北京市文化局掃黃打非辦公室的,一個是北京市新聞出版局執法大隊的,一個是北京市公安局掃黃辦的……告辭了。

     這時,駱駝猛地把刀拔出來了。

    駱駝拔出刀來,對着自己的左前胸,說:兄弟,你走吧。

    我不走,我跟狗日的血拼了!兄弟,記住,來年清明節,給哥燒把紙錢!……說着,他“咚!”的一下,把刀插在了左邊的前胸上!血一下就冒出來了…… 老萬怔住了…… 我也怔住了。

    我們是商量好的,我們的目的是“詐”出錢來。

    我們還上街買了一瓶西紅柿醬,做了一個假的血漿包用膠布貼在了駱駝的胸口上……可是,臨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