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别時提劍救邊去

關燈


    這支筆靈将七位賢者合煉在一處,可以在七種功能之間輪轉施展,極為罕見。

    不過以一人心神負擔七靈,消耗巨大,所以老李輕易不能出手。

     見衆人都回來了,老李問道:“費老沒事吧?”王全連忙說道:“性命無大礙,但是受傷太重,我隻能保他一時平安,得趕緊運回家去治療才行。

    ” 老李看了看仍舊昏迷的費老,歉疚之情浮于面上。

    周圍筆冢吏們登時跪倒一片,齊聲道:“屬下辦事不力,請家主責罰。

    ”老李疲憊地擺了擺手:“這次不怪你們,全是我失算,才有此一敗。

    ”他忽然想起什麼:“你們的筆靈,收得如何?” 其中一人連忙道:“韋家這一次被我們幹掉的筆冢吏,他們的筆靈除了逃掉三四支以外,都被我們收了。

    ”隊伍裡諸人紛紛舉起筆架、筆筒等物,都是在剛才大戰中繳獲的筆靈,每一支都代表韋莊一條人命。

     老李歎了口氣,這下子兩家可真是血海深仇了,可為了複興國學,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他環顧四周,下令道:“此地不可久留,撤吧。

    ” 話音剛落,突然一陣巨大的壓力從天而降,讓在場筆冢吏胸口都是一窒。

    衆人同時擡頭,看到函丈的一個傀儡負手而來,頭頂光芒萬丈,紫雲滾滾,正是天人筆的本相。

     老李勉強站起身來道:“函丈尊主,幸不辱命。

    ” “幸不辱命?”函丈的傀儡露出一個木然的嘲諷,“我的命令是,讓你們占領韋家的藏筆洞。

    你們卻被區區一支從戎筆打出莊外,這算什麼?” 老李道:“韋家筆靈,大半已被我等收下,剩下一個空空如也的藏筆洞,占不占已不重要。

    ” 函丈傀儡發出一聲怒喝:“跪下!我說得不夠清楚嗎?我要的是占領藏筆洞,誰讓你自作主張?!” 老李膝蓋軟了一下,可幾下掙紮,終究沒有跪下去:“函丈尊主明鑒,若非尊主隐瞞從戎筆的事,我等如今已經勝了。

    ” 這一句話頂回去,函丈不怒反笑:“好,很好,到底是一家之主,伶牙俐齒。

    有你這樣的人,何愁儒門不興。

    ” 老李眼神一厲:“此前我已禀明尊主。

    在下甘願背負殺戮罪名,違千年祖制,并非為效忠尊主,隻因你我目的相同,都是志在複興國學——但世情已變,人心更易,如今國學之興,可不止在儒,而在兼收并蓄、百家争鳴。

    那一套抱殘守缺、獨尊儒術的做法,已不适用于今日,尊主你不要不識時務。

    ” 這一句話喊出去,函丈傀儡突然雙目失神,轟然崩塌。

     老李瞳孔陡然收縮,一股絕大的危機感籠罩過來。

    他不顧身體,急忙催動七賢筆,想把周圍的筆冢吏都轉移出去。

    可為時已晚,天人筆以卓然之姿降臨下來,威能如泰山壓頂一般籠罩四周。

     當年董仲舒施行“罷黜百家,獨尊儒術”,追殺諸子百家幾十年,要滅的正是“百家争鳴”。

    老李說出百家争鳴、兼收并蓄幾個字,正觸動了天人筆最敏感的地方。

     一股金黃色的觸須刺入老李的頭顱,幾乎要把七賢筆靈吸過去。

    老李試圖抵抗,但他之前已用過能力,此時油盡燈枯。

    而天人筆的力量,卻充滿了不容拒斥的強大——諷刺的是,他所遭遇的局面,就和韋定邦死前完全一樣。

     在心神恍惚之間,老李殘存的靈智想到了一個最可怕的猜想: 也許,函丈驅使諸葛家攻打韋家,正是想借着兩敗俱傷之機,把他們一網打盡,盡數吞噬……那藏筆洞裡,到底有什麼…… 周圍的筆冢吏看到家主被吸,無不驚怒交加,紛紛亮出筆靈來救。

    可這時,構成桃李陣的那些殉筆童從外圍聚攏過來,個個面無表情,步步逼近。

     諸葛家的筆冢吏先前隻覺得這個儒林桃李陣很好用,可當這個陣勢變成敵人時,他們才發現它的可怕之處。

    七十二道光柱構成重重迷宮,浩然正氣填塞其内,讓衆人如陷泥沼。

    所聞所睹,皆是聖人訓誡,避無可避。

     換作幾個時辰之前,天人筆若要一次吞噬這麼多筆靈,可謂難上加難。

    如今諸葛家久戰殘破,家主又遇襲受制,正好落入函丈的算計。

     一時之間,慘呼和喊叫聲四起,諸葛家陣勢大亂。

    混亂之中,筆靈光亮不時亮起,那是筆冢吏在試圖反擊,可每一次光亮,都會引來天人筆的觸手從天而降,一吸而走,留下一具撲倒在塵土裡的軀殼,幾如當年董仲舒獨戰百家的景象。

     老李見函丈突然翻臉,霎時徹悟,嘶聲叫道:“你……你不是要利用筆靈,你是打算戕滅所有筆靈的靈性,都煉成你儒門的傀儡!” 函丈陰恻恻的聲音在耳畔傳來:“就是如此!我要這天下,再度開儒門道統!筆靈本就是奇技淫巧,惑壞人心。

    人間隻要聽聖人之言就夠了!” “你這哪裡是純儒,分明是腐儒!”老李怒喝道。

     函丈似乎沒興趣跟他多談,觸手繼續加力,眼看就要把七賢筆從老李身體内吸走。

    老李的意識逐漸模糊,可他到底是一族之長,這時驟然爆發出一股力量,大聲念誦道:“……有貴介公子,搢紳處士,聞吾風聲,議其所以。

    乃奮袂攘襟,怒目切齒,陳說禮法,是非鋒起。

    先生于是捧罂承槽,銜杯漱醪,奮髯踑踞,枕曲藉糟,無思無慮,其樂陶陶。

    兀然而醉,豁爾而醒,靜聽不聞雷霆之聲,熟視不睹泰山之形,不覺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

    俯觀萬物,擾擾焉如江漢之載浮萍;二豪侍側焉,如蜾蠃之與螟蛉。

    ” 此乃劉伶《酒德頌》中的句子,先描述儒門禮法之士如何憤怒如何指斥,再表明自己全不在乎,怡然自樂。

    竹林七賢中,劉伶最為放浪形骸,視禮教如無物。

    是以當老李把七賢筆中的劉伶喚出來,儒門陣法竟然無法拘束,對其無從克制。

     這一股力量并沒去拯救老李,而是送到了諸葛一輝身上,裹挾着他朝莊外飛去。

    諸葛一輝駭然莫名,隻能随着力量飄然飛開,遠遠看着老李的身軀消失在天人筆的光芒中。

     天人筆吞噬了七賢之後,利芒愈盛,又分出幾十條觸須,分别刺向困在桃李陣中的諸葛家筆冢吏。

    慘呼聲此起彼伏,赫然成了天人筆的一次盛宴,把諸葛家和韋家收藏的各種筆靈盡數吞噬…… 此時韋家藏筆洞前,死裡逃生的一幹人等聚攏在一處,面無喜色,渾然不知外面的劇變。

     雖然青蓮筆與從戎筆成功迫退了諸葛家,可沒有人高興得起來。

    韋家這一次傷亡極其慘烈,筆冢吏近乎全滅,筆靈損失殆盡。

     “韋家的小孩子們和女眷,都還在藏筆洞裡吧?”羅中夏問道。

    韋定國轉頭望了望洞口那幾個大字,用一種沙啞、低沉的聲音道:“是的,他們就在藏筆洞的最深處。

    ” 羅中夏搖搖頭,他怎麼也沒想到,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