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龍門蹙波虎眼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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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子……” 陸遊眉頭緊皺,欲要攙起他來,卻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

    這一戰,可以說是異常凄慘。

    諸葛家和韋家前所未有地各自損失了一支筆靈,兩位筆冢吏也淪為廢人。

    若不是朱熹在最後關頭及時出手,他們甚至抓不住那隻白虎。

     從秦末至今,每一支筆靈都代表了一個獨一無二的天才,毀掉一支,便少掉一支,永不可能複原。

    這次居然有兩支筆靈隕落,他比韋家、諸葛家還要心疼。

     “老朱,那隻畜生怎麼樣了?”陸遊滿腹怨氣地問,他現在對那隻不知從哪裡跑出來的白虎,充滿了怨恨,恨不得把它剝皮抽筋。

     朱熹此時一動不動,額頭沁出一層細密的汗水,黝黑面孔隐約透着紫光,心力耗費到了極點。

    過了半晌,朱熹方疲憊道:“我已用紫陽筆将它打回原形,陸兄請看。

    ”他心念一動,一件物事“啪”地憑空掉落在地上。

     這件東西五丈見長,兩丈見寬,外形平扁方整,赫然是一塊與剛才那隻白虎身量差不多的牌匾。

    牌匾底色呈玄黑,邊框勾以蟠虺紋理,正中寫着三個氣象莊嚴的金黃色篆字: “白虎觀。

    ” 陸遊一看這三個字,倒抽一口涼氣。

    饒是他見多識廣,這時也是震惶到了極點,整個人如同被萬仞浪濤卷入無盡深淵,一時間茫然無措。

     “竟……竟然是白虎觀……難怪我的從戎筆畏縮不前——若是那支筆的話,吞噬筆靈也就毫不為怪了……” 朱熹聽到陸遊自言自語,雙眸綻出絲絲微芒。

    他何等見識,憑這三個字已經大略猜測出了真相,心中掀起的波瀾不比陸遊來得少。

    諸葛宗正和韋時晴對視一眼,奇道:“陸大人已經知道這白虎的來曆了?”陸遊瞥了他們一眼,冷冷道:“白虎觀,哼,天下又有幾個白虎觀?” 那兩人畢竟都是各自家中的長老級人物,飽讀詩書,身上都有功名,經陸遊這麼一點撥,兩人俱是“啊”了一聲,嘴巴卻是再也合不上了。

     史上最出名的白虎觀,唯有一座。

     東漢章帝建初四年,四方大儒齊聚洛陽白虎觀内,議定五經,勘辯學義,将孔子以降數百年來的儒家學說做了一次大的梳理,為時數月之久。

    史官班固全程旁聽,将議定的内容整理成集,就是大大有名的《白虎通義》。

    至此儒家理論,始有大成。

     在白虎觀内的俱是當世大儒,個個學問精深,氣勢宏遠,辯論起來火花四射。

    白虎觀前高高懸起的那塊牌匾,日夜受經學熏陶,竟逐漸也有了靈性。

    等到班固《白虎通義》書成之日,夜泛光華,牌匾竟化成一隻通體純白的老虎,盤踞在《通義》原稿之上做咆哮狀。

    班固心驚膽戰,幾失刀筆。

    此後世所謂“儒虎嘯固”是也。

     後來班固受大将軍窦憲牽連,入獄病死。

    臨死之前,筆冢主人本欲去為他煉筆,不料那隻白虎穿牆而過,先銜走班固魂魄,合二為一,讓筆冢主人撲了一個空。

     所以陸遊的從戎筆碰到白虎,有畏縮之意。

    因為從戎筆乃是班超之物,班超見到自己兄長班固,自然難以痛下殺手。

     這一段公案,筆冢中人個個都知道,隻是不經提醒,誰也想不起如此冷僻的典故。

     陸遊有些不甘心地拽了拽胡須,眉頭鼻子幾乎快皺到了一起,他抓着朱熹胳膊追問道:“老朱,就隻有這塊牌匾而已?沒别的東西了?”朱熹道:“不錯。

    我已搜集到了那頭白虎散逸在紫陽領域内的全部靈氣,一絲不漏,最後凝成的,隻有這塊牌匾。

    ” “大禍事,大禍事啊……”陸遊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蹲下身去,用手去撫摸那塊牌匾,手指剛一觸到表面,不禁一顫,匾内有極其狂暴的靈氣橫沖直撞——就算是被打回了原形,這白虎觀的兇悍仍是絲毫不減。

     朱熹道:“白虎觀三字,無非是聯想到班固而已,為何陸兄如此緊張?”陸遊的表情浮出苦笑:“如今也無須瞞着老朱你了。

    這塊白虎觀的牌匾,可不隻是代表一個班固,它其實隻是另外一支筆靈的虎仆——而那支筆靈,隻怕是筆冢建成以來最大的敵人。

    ” 朱熹長長呼出一口氣,袍袖中的手微微有些發抖:“是哪一支?”陸遊搖搖頭道:“它的來曆,連我也不太清楚。

    筆冢主人諱莫如深,極少提及,我所知道的,隻是那筆靈十分兇險。

    既然白虎觀的牌匾在此,我想那支筆靈一定離這裡也不遠了,說不定,它就在什麼地方窺視着我們。

    ” 他的語氣低沉,還帶着一絲敬畏,言語間好似那筆靈已悄然而至。

    此時夜色森森,星月無影,四周黑漆漆的天空如同叢林,不知有多少雙漆黑的雙眼藏匿在黑暗中,正目不轉睛地注視着這一小圈人類。

    筆冢吏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個人心頭都莫名發毛,有沉甸甸的壓迫感襲上,不自覺地朝着彼此靠了靠,顧不得分什麼諸葛家與韋家。

     朱熹聽了陸遊的話,陷入了深思。

    陸遊圍着那塊匾轉了幾圈,不時掐指計算。

    他沉吟片刻,然後把朱熹、諸葛宗正和韋時晴叫過來,嚴肅道:“再把你們兩家發現這白虎的情形描述一下,盡量詳細點。

    ” 諸葛宗正與韋時晴不敢多話,老老實實地各自說了一遍,巨細靡遺,誰也不提對方争功的事。

    陸遊仔細聽着,兩道白眉幾乎絞到了一起,嘴角的肌肉不時微微抽動,平時那種灑脫豪放的氣概,被混雜着焦慮與震驚的情緒所取代。

     聽他們說完,陸遊背着手緩緩道:“白虎這種靈獸,若要刻意隐匿,又怎麼會被人看見。

    諸葛家和韋家居然同時發現它銜筆而走,那麼隻有一種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