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大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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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他父親一輩子滴酒不沾,但是比爾自己不醉就休想灌醉他。

     “拿一個大的山毛榉木塊來。

    ”比爾說。

    他也擺出一副頭腦清醒的樣子。

     尼克拿着木頭穿過廚房進屋來,把廚房桌的一個鍋碰翻到了地闆上。

    他放下木頭,撿起鍋。

    鍋裡有水,浸泡着杏幹。

    他小心地把地闆上的杏幹一顆一顆撿起來放回鍋裡,有幾顆已經滾到爐竈底下了。

    他從桌邊的桶裡舀些水倒在杏幹上。

    他對自己感到頗為得意。

    他的頭腦還完全管用呢。

     他搬了木頭進來,比爾起身離座,幫他把木頭放進火爐裡。

     “那木頭真不錯。

    ”尼克說。

     “我一直沒舍得用,為壞天氣而備着,”比爾說,“這樣一塊木頭能燒上整整一夜。

    ” “到明早燒剩的木炭還能生火。

    ”尼克說。

     “對啊。

    ”比爾贊同地說道。

    他們的談話水平可是很高的。

     “我們再喝一杯吧。

    ”尼克說。

     “我想櫃子裡還有一瓶已經開啟的酒。

    ”比爾說。

     他跪在櫃子前的牆角裡,取出一個四四方方的酒瓶。

     “這是蘇格蘭威士忌。

    ”他說。

     “我要多兌點水。

    ”尼克說。

    他又走出去,到了廚房。

    他用勺子從桶裡舀了冷冷的泉水,灌滿水壺。

    走回起居室時,他經過餐廳裡的一面鏡子,站着看了看自己。

    他的臉看上去很怪異。

    他對鏡中的臉笑笑,鏡中的臉也咧着嘴對他回笑。

    他對那張臉眨眨眼睛,然後繼續往前走。

    那不是他的臉,不過這無關緊要。

     比爾倒了酒。

     “這一杯大得真吓人。

    ”尼克說。

     “對我們算不了什麼,威米奇。

    ”比爾說。

     “我們為什麼幹杯呢?”尼克問道,舉起杯子。

     “我們為釣魚幹杯吧。

    ”比爾說。

     “好啊,”尼克說,“先生們,我提議為釣魚幹杯。

    ” “全為釣魚,”比爾說,“到處釣魚。

    ” “釣魚,”尼克說,“我們就為釣魚幹杯。

    ” “這比棒球強。

    ”比爾說。

     “不能這樣比,”尼克說,“我們怎麼扯上棒球了?” “弄錯了,”比爾說,“棒球是蠢貨玩的。

    ” 他們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現在,我們為切斯特頓幹杯。

    ” “還有沃爾波爾。

    ”尼克插了一句。

     尼克倒酒。

    比爾倒水。

    他們相對而視,自我感覺很好。

     “先生們,”比爾說,“我提議為切斯特頓和沃爾波爾幹杯。

    ” “就是這樣,先生們。

    ”尼克說。

     他們幹了杯。

    比爾把酒倒滿杯子。

    他們在爐火前面的兩把大椅子裡坐下。

     “你很聰明啊,威米奇。

    ”比爾說。

     “什麼意思?”尼克問。

     “與瑪吉吹了。

    ”比爾說。

     “是啊。

    ”尼克說。

     “隻能這麼做了。

    你要是不吹,這會兒你就得回家幹活,想法子賺錢結婚。

    ” 尼克什麼也不說。

     “男人一結婚,就徹底完蛋,”比爾繼續說,“就什麼都沒了。

    一無所有。

    一文不名。

    徹底完了。

    結了婚的男人你見過。

    ” 尼克什麼也不說。

     “你一看就知道,”比爾說,“他們都帶着結過婚的傻樣兒。

    他們完蛋了。

    ” “當然。

    ”尼克說。

     “吹了也許不好,”比爾說,“不過,你總會愛上别人,然後就沒事了。

    愛上沒什麼,就是别讓她們毀了你。

    ” “是啊。

    ”尼克說。

     “你要是娶了她,那就是娶她一家子。

    别忘了她母親和她嫁的那家夥。

    ” 尼克點點頭。

     “想想看,一天到晚看着他們滿屋子轉,星期天還得到他們家吃飯,還要請他們來吃飯,聽她母親老是指揮瑪吉做這做那。

    ” 尼克坐在那裡,默不作聲。

     “你脫開了身,可太好了,”比爾說,“現在她可以嫁一個與她同類的人,成個家,快快活活過日子。

    油跟水不能混合在一起,那種事也不能摻和在一起,就像我不能娶為斯特拉頓家幹活的艾達一樣。

    艾達大概也很願意這樣做。

    ” 尼克什麼也沒說。

    他酒意全消了,現在也隻剩下他一人了。

    比爾不在那兒了。

    尼克也不坐在爐火前,明天也不跟比爾和他爹去釣魚啊什麼的。

    他沒有醉。

    一切都過去了。

    他隻知道自己從前擁有過瑪喬麗,後來又失去了她。

    她走了,是他打發她走的。

    那是問題的關鍵。

    他也許再也見不到她了。

    也許永遠都不會去見她了。

    一切全都過去了,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