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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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我康複得很快,他們在我的傷口上塗上一種腥臭的膏藥,似乎非常見效。

    後來我又得知,那些經曆了列車脫軌和納粹屠殺而幸存下來的少數人裡,也包括小伊洛,這個好消息也促進了我的康複。而果爾達卻不在我們這批幸存者裡,我隻能猜測她或者是死于納粹的槍口下,或者是在途中就已經罹難了。

    哈伊姆,還有我的母親,他們是生是死,我一無所知。我甚至不知道他們是否在同一列火車上,盡管目的地是相同的。當然,對于雙親可能遭到的命運,小伊洛還蒙在鼓裡。而現在照看她和尼古拉就成了我的責任。

    如果當時的我明白這責任意味着什麼,很可能便會退縮的。但在我康複期間,尼古拉和伊洛已經重拾了他們結下的友誼,現在誰也無法拆散兩個孩子了。而且有了彼此作伴,他們就不會一直惦記着父母的下落,我心虛地保證他們很快就會和父母重逢,這樣似乎就令他們他們滿意了。

    于是,當我們的救助者宣布離開時,我不可避免地發現自己成為了尼古拉和伊洛的唯一監護人。其中主要的緣故,就是在所有幸存者當中,隻有我們三個的國藉是羅馬尼亞。餘下的則是保加利亞人、匈牙利馬紮爾人和其它斯拉夫民族的人,他們全都是猶太血統。除了這些寥寥無幾的幸存者,那列火車上無數的乘客不是死在途中,就是在列車翻倒後,被納粹屠殺了。

    在我休養康複期間,算是度過了一段愉快的日子,那些救助者在有限的條件下對我們照顧有加。

    我的傷勢和一些人比起來還算輕的,但也有另外一些幸存者,比如尼古拉和伊洛,因為翻車時被埋在了其他人的身體下面,因而躲過了納粹的毒手,竟奇迹般毫發無損地生還了。盡管如此,我知道還有幾百人……也許是幾千人都在途中或者槍口下喪生了,這件事實叫人心頭壓抑。我還聽說,從殘骸中救出所有幸存者後,抵抗軍士兵們決定将無數的死難者一同火化。他們從先前劫獲的納粹運輸車上搬來燃料,将列車和屍堆一起點燃,化作了烈火熊熊的地獄。

    這些信息,是在之後不多的幾次談話中,凱羅告訴我的。當我能夠開口說話時,便打聽出了克拉科夫的大緻方位。

    我開始為尼古拉和自己計劃去尋找媽媽的下落。但還有伊洛,現在我知道,我們必須帶上她了。凱羅試圖說服我回到羅馬尼亞才是最好的選擇,但我不肯接受這個建議,最後他隻好妥協了,又将自己所知不多的信息盡數告訴了我。

    對于前途我并不樂觀。我要帶着兩個幼小的孩子前往遠在幾百公裡之外的克拉科夫,比現在更加深入波蘭境内。而我的肩膀受了傷,抱不動他們,兩個孩子隻能自己走路。

    我們沒錢買吃的,也沒錢住宿,僅剩下身上的衣服,雖然清洗幹淨了,但一路上已經磨得破舊不堪。加上我們聽不懂也說不來這裡的話,連求助問路都困難。

    但除了凱羅,其他人都沒有異議,事實上,他們自己也不想承擔三個孩子的負擔。

    于是,我們的救助者和我們道别,留下他們的祝福,然後消失在了森林之中,繼續履行他們對抗納粹的使命。而我則帶上尼古拉和伊洛,戰戰兢兢地開始了漫長的旅途,向着北方,去尋找我們摯愛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