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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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粹分子在占領法國期間,槍殺了市長和好幾名市政官員,以此作為對當時反抗活動的懲戒。因此現在對于村子裡的許多人來說,屠夫保羅的橫死根本算不上什麼悲慘之事。

    在羅熱殡儀館的屍體防腐室裡,保羅的大部分身體躺在一張鋅桌上,在他之前躺在那裡的是萊克特伯爵。黃昏時分,一輛黑色法國雪鐵龍轎車停在了殡儀館前。站在前面的一名警察連忙走上前去打開車門。

    “晚上好,督察。”

    走出來的人大概四十歲左右,穿着整潔的西裝。對于剛才那個警察的行禮,他友好地點頭回應,之後又轉過頭去,對車裡的司機和後排座位上的另外一名軍官說道:“把箱子都送到警局去吧。”

    督察在屍體防腐室裡見到了殡儀館的主人羅熱先生和當地的警官。房間裡都是水龍頭、水龍帶、搪瓷器具,還有其他的一些裝在玻璃箱子裡的日用品。

    看見這位從巴黎來的督察,當地的警官面露喜色。

    “波皮爾督察!您能來我真高興。您可能不記得我了,但是……”

    督察打量了一下警官。“記得,當然記得了。是巴爾曼警官。你親自把德·萊斯送到紐倫堡,審判時就坐在他後面。”

    “我看到您帶來了一些證據。非常榮幸,督察。”

    “屍體是什麼情況?”

    殡葬禮儀師羅熱的助手勞倫特把蓋在屍體上的罩單拉開。

    屠夫保羅的屍體還穿着衣服,衣服沒有被血浸透的地方都是一條條很長的、交叉着的紅色血痕。屍體沒有頭。

    “保羅·莫蒙特,或者說是他的一大部分。”巴爾曼警官說。“這是他的檔案?”

    波皮爾點了點頭。“很短而且劣迹斑斑。他曾經用船運送過奧爾良的猶太人。”督察仔細觀察着屍體,繞着它踱着步子,又拿起保羅的手臂看了看。屠夫手臂上粗劣的刺青在蒼白皮膚的襯托下顯得愈發醒目。督察心不在焉地說着話,就像自言自語一樣。“他的手上有防衛時留下的傷,但是指關節上的淤傷卻有些日子了。他最近打過架。”

    “而且經常打。”殡葬禮儀師說。

    助手勞倫特尖聲說道:“上周六他在酒吧裡和人家打架,把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牙都打掉了。”他扭動着頭做出挨拳頭的樣子,往後梳着的頭發在他那小腦袋上一跳一跳的。

    “麻煩列一個名單,最近和他打過架的人。”督察說。他俯在屍體上吸着鼻子。“你沒對屍體做過任何處理吧,羅熱先生?”

    “沒有,先生。巴爾曼警官特别交代我不要……”

    波皮爾督察示意他到桌邊來。勞倫特也跟着過來了。“這房間裡的味道是因為你們用了什麼東西嗎?”

    “我聞到了氰化物的味道。”殡葬禮儀師羅熱說。“他先是被人毒死的!”

    “氰化物是一種燒杏仁的味道。”波皮爾說。

    “聞起來像治牙疼的藥。”勞倫特說着,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羅熱對着助手罵道:“白癡!你哪兒看見他的牙了?”

    “對,是丁香油的味道。”督察波皮爾說。“警官,可以讓牙醫帶着他的記錄本來一趟嗎?”

    在廚師的指導下,漢尼拔把那條大魚烤好了。沒有去鱗的魚和一些草一起被裹在一層布列塔尼海鹽裡。漢尼拔從烤箱裡把魚拿出來時,廚師用刀背用力一敲,海鹽殼就碎裂開來,魚鱗也随之掉下來。廚房裡充滿了美妙的香味。

    “注意,漢尼拔,”廚師說,“魚最好吃的地方就是腮部。很多東西都是如此。在餐桌上切肉時,一邊的腮要給夫人,另一邊要留給尊貴的客人。當然了,你要是在廚房裡裝盤,兩塊就都是你的了。”

    塞爾奇剛從市場上回來。他搬了一些常用的食品和雜貨走進來後,開始打開包裹往外拿東西,又把食物放好。

    紫夫人從塞爾奇身後輕聲進了廚房。

    “我在小辛克餐廳看到勞倫特了,”塞爾奇說,“他們還沒找到屠夫那該死又難看的腦袋。他說屍體上都是——聽好了——丁香油的味道,治牙疼的東西。他說——”

    漢尼拔看到紫夫人,便打斷了塞爾奇。“您真的應該吃點東西,親愛的夫人。這魚非常非常好吃。”

    “我買回了一些桃味冰淇淋,有新鮮的桃肉呢。”塞爾奇說。

    紫夫人看着漢尼拔的眼睛,看了很長時間。

    漢尼拔對她微笑着,異常冷靜。“桃肉!”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