誣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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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我那時滔滔不絕妙語連珠,因為我有真理的支持。

    老師盡管也能言善辯,可他沒有真理的支持,最後當然是他輸了。

    他令人激動地承認了這一點,并且用美麗的詞語稱贊我。

    所有的女同學都崇敬地望着我,當然也包括所有的男同學,并且用美麗的詞語稱贊我。

    那時我已經能夠感受被女孩子喜愛時的那種幸福了。

    這種時候我的想象必須終止了,我已經熱淚盈眶。

    我要讓想象長久地停留在這個地方,從而讓自己一遍遍周而複始地品嘗這激動無比的幸福。

     在我情緒最為高漲的時候,我們的老師顯得十分冷靜,他對我不聞不問。

    我逐漸變得忐忑不安,禁不住吓唬自己,會不會是老師正确呢?畢竟那時候我也在扔皮球,如果不是我扔給劉小青,劉小青再扔給了他,他又怎麼會扔出去打碎了玻璃?我的思維開始了可怕的延伸,到頭來我整日憂心忡忡,哪還敢在課堂上和老師争論。

     自信的恢複是來自于李秀英的幫助。

    有一次我在擦玻璃時,終于忍不住去問李秀英,我是不是可以在操場上玩扔皮球。

    李秀英說當然可以。

    接着我繼續問,如果我們中間有個同學打碎了玻璃,我有沒有錯。

    她這次的回答更為幹脆: “别人打碎的,關你什麼事。

    ” 真理終于又回來了,我不再疑神疑鬼。

    誰也無法來改變我相信自己是正确的。

     然而老師對我長時間的冷落,使我的激動慢慢消亡,開始被越來越明顯的沮喪所代替。

    最初的時候,我曾經激動地期待着在課堂上和老師展開争論。

    夜晚的時刻我準備了那麼多的語言,清晨來到後又不斷地鼓勵自己。

    一聽到上課鈴響,我的心就狂跳不已。

    我最擔心的是自己會臨陣怯場,到時候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由于老師的冷落,使這樣的擔心越來越突出。

    我的沮喪和膽怯與日俱增,而自信則開始不知去向。

    慢慢地我就恢複了事前的平靜,我覺得一切都過去了,我開始忘記這些。

    也許老師也早已忘記了這事,皇軍又來了,他晚上又要笑嘻嘻了。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我在内心的自我争吵,我同時扮演了老師和我,終于我精疲力竭地放棄了這種遊戲。

    我重新投入到喧鬧的操場上去,恢複了童年時真正的我,無憂無慮地奔跑和喊叫。

    可是這時候國慶走過來了,告訴我,老師讓我去他辦公室。

     我一下子又緊張了,我在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向老師走去時一抖一抖的。

    國慶他們輕松自在的喊叫就在我的身後,我知道自己曾經熱切期待而後來又極其害怕的時候來到了。

    我努力搜尋那些準備已久的雄辯詞語,可我一句也找不着啦。

    那時候我感到嘴唇發抖馬上就要放聲大哭了,我鼓勵自己不要哭,要勇敢。

    我知道老師會極其嚴厲地訓斥我,說不定他又會想出什麼奇奇怪怪的辦法來處罰我,但我一定不能哭,因為我沒有錯。

    是的,我沒有錯,錯的是老師。

    我應該這樣去告訴他。

    我說話的時候要慢一點,不要被他突然而起的喊叫所吓倒,也不要怕他的笑眯眯。

    就這樣,我走入了老師的辦公室,我欣慰地感到自己又有勇氣了。

     老師向我友善地點點頭,他正微笑着和另一位老師說話。

    我站在他身旁,看他手裡翻弄着一疊紙,第一張就是劉小青的檢查。

    他和别的老師說着話,緩慢地将一張一張檢查翻過去,讓我看得十分清楚。

    最後我看到了國慶的檢查,字寫得特别大。

    老師這時才向我轉過身來,和顔悅色地問: “你的檢查呢?” 這時候我完全崩潰了。

    所有同學的檢查經曆了一次展覽後,我立刻喪失了全部的勇氣,我結結巴巴地說: “還沒有寫完。

    ” “什麼時候能寫完?”他詢問的聲音極其溫和。

     我迫不及待地回答:“馬上就寫完。

    ” 我在孫蕩的最後一年,升入小學四年級後,一個星期六的下午,我正在樓下燃煤球爐。

    國慶和劉小青跑來告訴我一個吃驚的消息,在我們教室的牆上出現一條用粉筆寫成的标語,意思是打倒張青海,即我們的老師。

     當時他們顯得異常興奮,他們用近乎崇拜的語氣恭維我,說我真是有膽量。

    該死的張青海早該打倒了,我們都接受過他方式奇特卻極其要命的處罰。

    他們的興奮感染了我,他們以為是我寫的而對我的崇拜,使我在那一刻真想成為那個寫标語的人。

    可我隻能誠實,我幾乎是不好意思地告訴他們: “不是我。

    ” 國慶和劉小青當初顯示出來的失望,讓我深感不安。

    我以為他們的失望是因為我不是那個勇敢的人,就像劉小青說: “也隻有你才有這樣的膽量啊。

    ” 我心裡覺得國慶比我更有膽量,我這樣說了,絲毫不是為了謙虛。

    國慶顯然接受了我的稱贊,他點點頭說: “要是我,我也會寫的。

    ” 劉小青緊接上去的附和,促使我也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我實在不願意再讓他們失望了。

     我就這樣進入了一個圈套,我根本就想不到國慶和劉小青是肩負着老師的旨意,來試探我。

    星期一來到後,我向學校走去時還傻乎乎地興高采烈,緊接着我就被帶入了一個小房間,張青海和另一位姓林的女老師,開始了對我的審問。

     先是林老師問我是否知道那條标語的事。

    在那麼一個小房間裡,門被緊緊關上,兩個成年人咄咄逼人地看着我。

    我點點頭說是知道。

     她問我是怎麼知道的,我猶豫不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