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熱合買得罕和努兒賽拉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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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分子。

    尤其是唱歌,還能玩點流行音樂裡的哭腔。

     作為年長者、男性、重體力勞動者之一及較聰明的人,熱合買得罕不放過任何一個指使妹妹的機會:“去關緊門!”“剪刀拿來!”“書包放過去!”而妹妹總是無怨無尤地照辦,哪怕正處于争執之中,哪怕自己也正忙得不可開交。

     同樣,作為強勢一方,他非常關照妹妹。

    吃飯時,一聽說小牛回來了,剛出鍋的炒肉塊都顧不上吃,戴上帽子就往外跑(自從熱合買得罕來後,李娟趕小牛的任務算是卸任了。

    而且他可比李娟負責多了)。

    薩依娜便特意為兒子撥了一大碗肉單獨放一邊,令妹妹很是觊觎。

    小夥子回來後,見妹妹饞成那個德行,隻吃了一小半就全讓給了她,令她歡呼。

    看她吃得那麼高興,又做出不屑的樣子。

     兄妹倆偶爾也會有争執,還會用漢語罵架。

    妹妹說:“笨蛋!”哥哥說:“王八蛋!”——快樂得不得了…… 然後兩人又一起問我:“笨蛋”和“王八蛋”是什麼意思?我呢,本着不欺騙的原則,很無趣地解釋如下:笨蛋就是不好的雞蛋。

    王八蛋麼……碰巧前不久剛翻看了一篇努滾的哈語課文《龜兔賽跑》,便指着上面的烏龜插圖說:“這就是‘王八’。

    ”他們“噢”了一聲。

    我又說:“‘王八蛋’就是它的孩子。

    ”他倆又“噢”一聲,非常失望——不明白壞掉的雞蛋和烏龜的孩子有什麼特别之處,何以用來罵人?于是一下就沒勁兒了。

    再也不這麼罵了。

     兩個孩子都深愛小妹妹喀拉哈西。

    整天想盡辦法逗她開心,并因她的開心而更開心。

    然而比起努滾,熱合買得罕表現得更熱切些。

    陪喀拉哈西玩耍時,也更為耐心、細緻。

    要是正在繡花的努滾不小心把剪刀放得離嬰兒太近,他會驚叫着沖過去拿起剪刀丢得遠遠的,并怒斥妹妹。

    妹妹則抱歉地笑。

     這個小夥子每次出門幹活前,總會嚴厲地吩咐妹妹看好小嬰兒。

    而一回到家,脫去寒冷的外套,烤熱了雙手,才去抱嬰兒。

    陶醉地親吻她,還含着她的小耳朵輕輕地咬。

    這個軟乎乎的肉團子,這個有着迷人笑容,并總是信任地看着你的小小生命啊…… 喀拉哈西是一家的重心,她最喜歡做的事情是玩線團和撕書本。

    如果不讓她這麼做,她就悲恸地哭。

    大家隻好由着她,把各種線團交給她扯亂,努滾負責重新纏好。

    再把作業本交給她一頁一頁地撕,熱合買得罕負責粘好。

    于是乎,這邊扯那邊纏,這邊撕那邊粘,其樂融融。

     家裡有一盒國際象棋,男人們用來賭錢,喀拉哈西用來磨牙,兄妹倆用來互相投擲,還是其樂融融。

     而兄妹倆臉上總是傷痕不斷。

    問之,總是好脾氣地回答:“喀拉哈西!”再無奈地、毫不計較地微笑。

    尤其是努滾,那麼漂亮的臉蛋,竟被抓了清晰的三道紅杠。

    我便戲稱她為“大隊長”,她聽了顧不上反駁,驕傲地告訴我:她的哥哥是真正的中隊長! 剛剛進入荒野時,兩個孩子穿得漂亮極了。

    沒幾天,漂亮衣服就全換了下來。

    小哥哥穿着爸爸的大鞋子,妹妹穿媽媽的大鞋子。

    另外兄妹倆全都穿着媽媽的舊外套(薩依娜非常嬌小)。

    自己的好衣服和好鞋子嘛,要留着上學時才穿。

     才開始努滾隻幹家務事,不幹重活。

    但兩個星期以後,也開始跟着哥哥出去背雪背糞塊了。

    我總是為這小小的兄妹倆背着雪從荒野深處一前一後蹒跚走來的情景所打動。

    等走到近處,我看到小姑娘的腰背像老人一樣深深佝偻着,再有一尺多就貼着地了。

    經過我時,她一邊繼續掙紮向前,一邊很不好意思地沖我笑,似乎以此稀釋自己的狼狽。

    她臉蛋僵紅,長長的睫毛上結滿冰霜。

     就算實在扛不動了,小姑娘也不放棄,不求助,拖也要硬拖回家。

    因為在所有人的觀念裡,無能于勞動是羞恥的事。

    于是乎,一大袋牛糞,五分鐘拖了十幾米,累得大喘氣。

    我趕完牛後趕緊幫忙一起拖——好沉啊,就算是我,也扛不了幾步,拖不了多遠的。

     有了這兩個小幫手,别說薩依娜,就連我也輕松極了。

    既不用對付小牛,也不用清理羊圈了。

    每天除了背雪,收拾房間,大部分時間都用來繡花。

    很快就完成了這個冬天的第一件作品——一大面黑色軟呢上的八團對稱的大花和一大圈花邊。

    便特意讓小姑娘裹着,在黃昏的雪地裡拍了好多照片。

    她多美啊! 熱合買得罕騎着無鞍的白馬經過,欣賞了一番妹妹的搔首弄姿,輕蔑一笑,打馬走了。

    我又趕緊對着他的背影拍了幾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