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乾隆君微行訪太原 王縣令風雪察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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蔔仁不早點叫醒自己,一邊就命人給自己穿衣。

    蔔仁、蔔義手忙腳亂地給滿面愠色的乾隆穿衣,一邊說:“主子,不是奴才們不曉得小心侍候,外頭的雪下得鋪天蓋地,雪色映得窗戶紙發亮。

    其實時辰還早呢!那邊鄂爾泰、莊王爺他們還沒起來呢!” “哦,下大雪了?”乾隆驚喜得目光一跳,“昨晚看那樣子,雪落地就化了,還以為下不起來了呢!”待蔔義為他束好帶子,乾隆雙手舒展了一下,到門前拉開了門。

    一股寒風立刻裹着雪卷進門來,弄得乾隆臉上脖子上都是雪。

    蔔仁、蔔義正擔心他發作,乾隆卻哈哈大笑,說道:“好雪景!”登上麂皮油靴便出了門。

    守在門口的塞楞格已是雪人一般,見乾隆出來,忙拂落了身上的雪,不遠不近地跟着。

     這真是一場好雪。

    步出衙門,但見一片蒼蒼茫茫,衙門前平日毫不起眼的一汪池塘凍得鏡面似的,冰上的雪塵像煙霧一樣被風吹得旋舞着,飄蕩着,池塘邊柳枝少女一樣婆娑起舞。

    乾隆信步繞塘踏雪。

    白茫茫雪堤上漸漸現出兩個人影,走近了看時,卻是紀昀和錢度站在一處低凹的岸邊。

    因為天太冷,兩個人都戴着耳套,統着個手一個勁跺腳,呆呆地瞧着對岸。

    乾隆在背後不禁失聲笑道:“這兩個狗才,也算是文人雅士,穿得黑狗熊似的,縮着脖兒統着雙手,還來賞雪!真真是焚琴煮鶴,辱沒了這雪。

    煞風景!” “是主子!”二人同時一怔,回頭看時,乾隆穿着件灰府綢面小羊皮袍,外頭隻套了件玫瑰紫巴圖魯背心,站在高堤風地裡看着自己笑,西北風把袍子下擺掀起,辮梢也被撩得老高,看去十分精神。

    二人忙就地打千兒。

    紀昀賠笑道:“奴才們原說賞雪吟詩的,因敗了興頭,就成了這副猥瑣模樣……”乾隆笑着下堤。

    問道:“好端端的,怎麼會敗了興緻?”錢度用手遙指對岸遠處,說道:“主子,請看!” 乾隆順着他指的地方望去,頓時臉色沉了下來。

    他也沒了興緻——隔岸一箭遠近原來有一排低矮的小茅屋,一夜大雪全都壓塌了。

    他觑着眼看,幾個婦女抱着孩子坐在廢墟旁的箱籠上,男人們有氣無力地用鐵鍬在翻弄着房土,似乎在尋找什麼,隐隐還傳來孩子嗆奶樣的哭聲。

    乾隆的臉色陰沉沉的,半晌才道:“不知太原府是幹什麼吃的!昨晚下雪,他們就該出來巡查一下。

    ”錢度歎道:“主子,得趕緊結了這兩個案子。

    官兒們在保頂戴、狗咬狗,誰也顧不了這正經事了。

    ” “主子,”紀昀在旁嗫嚅道,“要不然讓奴才出面,去周濟一下?” 乾隆沒有回答,轉身便走,他的臉色越發變得陰沉。

    紀昀和錢度對視一眼,忙跟在後邊,又不敢和他并肩,隻遙遙随着。

    乾隆到縣衙門口,便見允祿和鄂爾泰二人說笑着出來,他一邊拾級上階,說道:“十六叔,你們好高興——”話沒說完,後頭一個人小跑着也趕上來,一腳踏上台階“跐”地一滑,結結實實摔在了乾隆身邊。

    爬起來人們才看清,是太原縣令。

     “你也是個朝廷命官!”莊親王見乾隆臉色不好,遂訓斥那縣令,“這麼張張惶惶的,成什麼體統!”那縣令看看這些住在自己衙裡的“人物”,一個也不認得,料定一個也惹不起,十分尴尬地站起身來,紅着臉低頭答道:“是,大人!卑職孟浪了……那邊房子被雪壓塌,有個老太太被壓在下面,這裡沒衙役,我去調了幾個人幫他們收拾一下。

    這個天,年年凍死人、餓死人,我雖然不是他們的父母官,我衙門口的事還該料理一下的。

    ”鄂爾泰道:“誰也沒說你料理這事不應該嘛!是說你的氣質,急腳貓似的,不成話!” 乾隆瞥了允祿和鄂爾泰一眼,氣色已經變得平和,說道:“他是我們東家,強賓不壓主,你們不要犯混。

    ”遂轉臉問那縣令道,“你是太原縣衙的?叫什麼名字?” “回大人話,卑職王振中。

    ” “哦,王振中……”乾隆仿佛記得,卻再想不出在哪裡見過這個名字,思量着笑道,“看來你還算愛民,曉得民疾如喪,不是自己職分裡的事也肯管。

    不錯。

    ” 王振中沒有想到這個天天出去的年輕“客商”比這兩個老頭子的“官”還大,怔了一下才道:“官是一回事,管又是一回事。

    這種事不是官也是不能袖手旁觀的。

    烏紗帽兒戴得上也摘得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