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乾隆君微行訪太原 王縣令風雪察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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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下頭的話可不是這樣。

    ”鄂善道,“你知道盧某隻是個千總,芥菜籽大的官兒。

    誰給他提供了這許多烏七八糟的東西?折子裡說的些事,有些連上書房和軍機處的人都不知道!這折子又是怎麼弄到上書房,堂而皇之地就進呈禦覽?盧魯生是有身家的人,後頭沒有靠山,他怎麼敢寫?又是誰通風報信說已經東窗事發,他竟從雲貴迢迢千裡一路騙錢逃到江南?” “看來你對刑名并不陌生。

    ”劉統勳一笑,“善公,你是主審過他的,你怎麼不問個明白?他已經招了主罪,這些事他還肯替人瞞着麼?” 鄂善被他輕輕一句便問得張口結舌,直到此時,他才明白審訊盧魯生大不相宜,思量着也怨不到尹繼善,隻好自認晦氣。

    劉統勳倒覺得自己搶白得鄂善過于難堪,“善公,你忒老實了。

    審這個案子一點也不難,難在結案。

    所以不能審,要有聖旨。

    聖旨要細查嚴辦或是殺一儆百,各有各的審法,所以刑部才暫時不接案子。

    你想,謀主有罪,正身有罪,煽惑有罪,傳謠有罪,知情不舉有罪,細細研究追索,沒有二百官員卷到案子裡才怪呢!這麼大的醜聞,皇上願不願暴露天下?但若隻問制造僞奏稿,這個案子也算弄清了,一刀殺卻了這個二百五千總,也算結案了,是不是?”劉統勳越說,鄂善越是懊悔。

    轉思尹繼善和自己同是滿人,還不如劉統勳這個漢人待自己坦誠。

    鄂善想着,竟在椅中一揖,誠摯地說道:“我真正明白了,延清你是以誠待友!切盼指教!” “你審訊的供錄我見了。

    ”劉統勳道,“問得恰到火候,沒有什麼失誤。

    你聖眷這麼好,皇上隻會誇你的,所以盡可放心。

    ”他見鄂善誠懇求教,心裡也自感動,不動聲色地替鄂善出着主意。

    “既來了北京,無論如何見見皇上。

    盧魯生的案子皇上一定會問的,好生想個條陳奏上去,也就萬事大吉了。

    ” 鄂善聽了默不言聲,盯着劉統勳心裡十分感激,由自己親自建議盧魯生一案不事株連,确是絕妙主意,不但擒拿盧魯生的功勞是自己的,又暗中不知維持了多少人。

    而且這麼做,也真是對朝局有利。

    想想自己在尹繼善跟前罵劉統勳的話,倒覺得心裡慚愧,遂起身拜揖道:“延清,我這就辭去了。

    等贻直他們回來,我就遞牌子請見皇上。

    要有空,你随時到舍下,我那裡有的是好酒,一個外人不叫,我倆好好唠唠!”說罷便辭出去。

    劉統勳送到二堂門口也就回來。

    鄂善一閃眼見勒敏從大門那邊進來,因在尹繼善府中相識,料必是來尋錢度的,此刻他卻深惡尹繼善,因屋及烏,不想和勒敏答讪,臉一偏裝作沒看見便自走了。

     乾隆此刻駐跸在太原縣衙。

    他已經到了十天,連巡撫、将軍、提督,并連欽差大臣傅恒、楊嗣景和新來的孫嘉淦,誰也不知道禦駕就在城裡。

     太原縣衙門坐落在城西北角,偌大省城中衙門林立,根本顯不出它來。

    這是個很大的院落,以照壁、大門、大堂、二堂、琴治堂為中軸,西邊一個書房一個花園,東邊一個花廳和一處大院落,原來是住三班皂隸的。

    接到軍機處密谕,縣令便把衙役們全部派到南監号去看管犯人。

    來的人在東院進進出出,他也不知道都是什麼身份,因奉命不許過問,他依舊每日在簽押房處置公務,乾隆的人也不過來幹預。

    此時天已初冬,太原城地氣高寒,已是草枯葉落,萬木凋零。

    但薩哈諒和喀爾欽的官司卻鬧得如鼎沸之水。

    傅恒在城西南的欽差行轅閉門謝客,連孫嘉淦到任也沒去迎接。

    喀爾吉善停了巡撫衙門衙務,兩個拳頭,一手打薩哈諒一手打喀爾欽。

    楊嗣景左一個牌子右一個憲命,将幾十名七品以上官員叫去審問,大多數都是攀咬原告喀爾吉善的,弄得這位巡撫每日坐堂都心神不甯。

    眼見是楊嗣景偏袒被告,但原告喀爾吉善手握贓證毫不退縮,那新來的孫嘉淦說是要“摸摸底”,任憑這群龌龊官兒每天吵嚷叫撞天屈,他竟像個啞巴。

    這般兒情景,也頗熱鬧好看——那乾隆出去得越發勤了。

     進入十月,下了一場冷雨,下到中間便轉成了雪,绛紅的濃雲陰沉沉地壓在太原城上,白鹽似的雪粒打得人臉上生疼,呼嘯的北風吹了一夜,天氣驟然間變得異樣寒冷。

    乾隆習慣了早起,躺在炕上睡一夜,一睜眼見窗紙通明,還以為起遲了,一邊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