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護漕運青幫受恩封 談情思玉兒斷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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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的鼻子下一雙不大的嘴唇緊抿着,頰上兩個酒窩顯得十分妩媚,隻兩眼哭得紅紅的,兩手翻來覆去揉搓着衣角。

    錢度不禁心裡一動,笑道:“玉妹子出落得越發标緻了!為什麼哭呀?是為勒兄要出遠門吧?” “非要一家子都跟了去不可,這犟丫頭!”老太婆又氣又歎,說道,“去南京!拖家帶口人生地不熟的。

    他又是客,能幫了我們一家子四口?就算尹大人收留我們,我們是個殺豬賣肉的,說起來,也給勒爺丢臉。

    ”她話沒說完,小玉用手帕捂着嘴,緊步兒去了後院房裡,張銘魁隻是搖頭,說道:“慣得沒樣兒,真沒樣兒……”他十分忠厚樸讷。

     錢度從懷裡取出那二十兩銀子,掏了掏袖子,還有十兩見票即兌的銀票,一并放在票子上,說道:“這銀子是我送勒兄路上零花的盤纏,這張票你們進城兌出來,給玉妹子添點妝裹。

    勒兄這一去也許在尹中丞那兒就館,也許還回北京來應試。

    他和玉妹子我看有情分,要依着我說,趁勒兄還沒走,把他們的喜事,趁早就辦了。

    你們熱土難離,就帶了玉妹子南去,也是兩全其美的事。

    ” “那不行。

    ”張銘魁一反樸讷常态,口氣十分笃定地說道,“我請幾個先兒看過了,兩個人命相不對。

    勒爺命硬,要連克兩個妻子才得平安。

    我知道勒爺人品才學是好的,可我女兒我更心疼。

    她們說的随勒爺南去不南去,我根本沒想過。

    癡婆子、閨女,都得聽我的!”老婆子道:“我們娘兩個商量了多少次,你都在旁邊聽了,怎麼不言語?命相不對。

    先兒們說有破解法兒嘛……去南京我不贊成,你說這我也不贊成——知根知底的,又是好人家落魄的讀書種子,到哪挑這樣的好女婿?”“你們商量的那些都是屁話,我懶得和你們說。

    ”張銘魁團圓臉不怒不喜,淡淡說道,“咱們待勒爺有恩情,勒爺也幫了咱們忙,我看抵過了。

    将來勒爺發迹了,幫不幫我們,那看他的心意,我也不在乎。

    說到婚姻,又是一碼子事。

    女人家,亂攪個啥!” 錢度來幾次了,每次來都見這屠夫慈眉善目,滿臉忠厚相,好像百事都可以商量,這時才瞧出來,這家子瑣碎事看似老婆子當家,大事還是得聽老頭子的。

    心裡打着主意,錢度起身道:“他們去西山踏青,必定還約了人吃酒,回是一時回不來了。

    就請轉告勒爺我來過了,左右部裡和他有書信往來,很方便的,明兒啟程我也就不送了。

    你們要随去呢,就不說了。

    要留在北京,我雖是個窮京官,到底比你們強些,自然要照應你們的。

    ”說着出門上轎徑自回部裡。

     “錢爺好走!” 張銘魁趕着出來送行,踅回身便上了門闆,對老婆子道:“你叫玉兒過來,我和她有話說。

    ”老婆子未及去,玉兒已經從後門蹭進來,黑着臉嗔着看張銘魁一眼,坐在小杌子上道:“什麼事?”張銘魁悶悶抽了幾口煙,不勝感慨地說道:“我知道你們的心。

    ” “什麼?” “你媽瞧着勒敏好,你也想跟他。

    ” “爹!” “咱們三個關門說話,害的什麼臊?還要轉彎兒麼?”張銘魁吐了一口濃煙。

    “你們以為我信八字?我和你媽就命相不合,有什麼事?這事背後和你媽說了幾次,今兒說透了,門第差得太遠,根基兒也不一樣,志向也不一樣,所以這事斷然沒有好果兒!” 老婆子無可奈何地咽了一口唾沫,說道:“死心眼!他不是落魄了?” “我就要說這事。

    ”張銘魁憂郁地說道,“你們存的就是這個心:公子落難貧女相救,然後金榜題名,奉旨完婚——你們是看戲看迷了,忘了那是戲!咱們祖輩,有個老姑奶奶,那時候咱們家還沒叫萬曆爺抄家,還在朝裡做官。

    女孩們都二門不出,隻偶爾叫個班子進府演戲,她就入了迷,以為狀元就那樣的。

    萬曆二十七年科考,老爺子下朝回來,說今科狀元才二十六歲,還沒有娶親。

    老太太就搶着說:‘看看八字,要是對了,四姑娘說給他,年歲不是正好?’那四姑奶奶是個嬌癡慣了的,當下就跟老太太說‘嫁個狀元死也瞑目’。

    催着老爺招了這女婿,誰想入洞房兩人一見面,那狀元五大三粗,黑得像個周倉再世,胖得又像《水浒》裡的魯智深,滿臉橫肉還是個大麻子……”說到這裡,老婆子已笑得彎腰躬背,玉兒也忍俊不禁笑着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