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護漕運青幫受恩封 談情思玉兒斷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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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背地說皇上與先帝不行一道,他要借這案子堵那些人的嘴。

    前頭旨意明白說‘至公至明’,就這個意思,不叫百姓看,怎麼顯出這一條?依我的主意,不在菜市口殺。

    尋個風水地,地勢低些:一則可以安葬賀道台,二則可在墳前施刑,就地祭奠。

    人擁擠是因為看不見,周圍地勢高,都能看得見,順天府護場也容易,不會出事的。

    ” 史贻直想想覺得十分有理。

    “剜心緻祭”自然要在墳前,也不好把賀露滢靈柩拉到菜市口受祭,遂笑道:“就照這麼辦。

    順天府府尹楊曾是斬立決,也一并辦理。

    就由統勳監刑。

    不過一時還尋不出出紅差的劊子手。

    ”劉統勳笑道:“審案一結束,我已沒了欽差身份。

    監斬官還是您來。

    出紅差的事好辦,尋一個辦過淩遲刑的,準不會手軟!”史贻直文弱書生出身,掌管刑部不久,從來沒有監過刑,也實在有點怕見這樣的酷刑,聽劉統勳說得輕松,竟不自禁打了個寒顫,說道:“還是你來監斬。

    上頭并沒有旨意撤你的差嘛!” “我進去見皇上,問聖上要不要親臨刑場看看,主子說‘君子不近庖廚’。

    ”劉統勳笑道,“看來你也是個‘君子’,怕聞牛羊哀号之聲。

    像劉康這樣滅絕天理的,我宰他一百個也心安理得!”錢度在旁說道:“人都說先帝天性嚴苛,其實是很仁厚的。

    張廷璐當日腰斬,一刀鍘下去,上半身仍在蠕動,先帝用手連寫了七個‘慘’字,至此以後永遠廢除了腰斬。

    在雍正一朝,隻見抄家,殺的人并不多。

    監斬官都怕見剮刑。

    其實在前明,淩遲、碎剮是家常便飯。

    剮魏忠賢時,欽定一萬七千三百三十三刀。

    第一天隻割了三千刀,魚鱗碎割到小腿,晚間牽到牢房繼續剮。

    這種事做刑名的要多看看。

    看得多了也就無所謂了。

    ” 錢度說得津津有味,唾沫四濺。

    史贻直聽得臉色蒼白,手心裡全是冷汗。

     屋裡一時沉靜下來,三個人都在默默地比較雍正和乾隆施政的特點。

     “那就這樣吧。

    ”不知過了多久,劉統勳才從愣怔中醒悟過來,“都定下來了,我就安排。

    ”說着便起身,錢度已讪讪地起身告辭,随劉統勳出來。

     錢度沒有去看處決劉康的場面。

    劉康一案按例他是撤差待勘的人,如今案子清了,就得趕緊謀複。

    他在京沒有很深的人事關系,去了幾次傅恒府,傅恒因要赴山西出差,家裡往來賓客不斷,自己根本貼不上邊兒。

    李衛受了處分,病反倒好了點,幾次前去拜會,也隻是安慰他幾句。

    李衛已不管事,說些不痛不癢的話。

    錢度在百無聊賴中過了二十多天,既要等吏部票拟,不敢胡走亂撞;又急着想知道消息,憋得他六神不甯,五味不辨。

    待到三月初一,吏部起複的票拟終于來了,仍回刑部,到秋審司任主事。

    錢度這才一口氣松下來,忙着到部報到,谒見史贻直、劉統勳,又到司裡混一遭,請同事吃酒、安排公事,這才心靜下來。

    算計着勒敏要去江南,快到動身的日子了,這是須要打點的人,便預備了二十兩散碎銀子,乘了竹絲涼轎徑往宣武門西的張家肉鋪。

     此時正值陽春三月,風和日暖,沿道兩側菜畦青翠,楊柳垂地,一灣溪水蜿蜒向南,岸邊芳草吐綠。

    回想自己一個多月遭際,撤差、鎖禁、過堂聽勘、火簽擲地聲、闆子敲肉聲、犯人嘶号聲、堂木恫吓聲,仍然聲聲在耳,錢度渾如噩夢初醒。

    如今置身在這光明世界裡春風撲面,好不惬意。

    遠遠看見張家肉鋪的黑布幌子隐在柳陰裡,往來踏青的綠男紅女絡繹不絕,正是做生意的時候,門前卻不見湯鍋肉案,店鋪闆門也沒有大開,隻閃着兩扇門洞,似乎家裡有人。

    錢度待轎停住,呵身下來,往前走着,隐隐聽得裡頭似乎有女子嘤嘤哭泣聲,似乎還有個老太太絮絮叨叨地勸說聲,他加重了腳步,大聲在外問道:“勒爺在麼?” “誰呀?”張銘魁圓胖的臉在門口閃了一下,立刻堆上笑容,迎出來笑道:“原來是錢老爺,恭喜你官複原職了!勒爺今兒一大早就出去,到歪脖樹曹爺家去了——您請進——正該給您請安道喜呢。

    ”錢度半推半就地受了張銘魁一拜,跟着進了屋裡,果見玉兒坐在平日剁肉的案前,低着頭不言語。

    錢度在家中因妻子管束很嚴,在外逢女人隻遠遠看一眼。

    此刻玉兒近在眼前才驚異的發現玉兒的美容:眉頭似蹙非蹙,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