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楊名時獲釋赴京師 張廣泗奉旨定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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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到京我還要設薄酒款待。

    ”說着已是含笑起身。

    朱綱又是慚愧又是感激,還帶着一絲莫名的妒忌,起身恭恭敬敬辭了出去。

     那群獄卒待朱綱出去,早就一窩蜂擁進來,道賀的,請安的,說吉利話的,一齊衆星捧月似的準備送楊名時上路。

    典獄官見他神情呆呆的,便問:“楊大人,您還有什麼吩咐的麼?”楊名時笑道:“我無牽無挂,也無事吩咐。

    在這裡讀書三年,倒養好了身體,也沒什麼可謝你們。

    我是在想:這麼小的屋子,你們怎麼把這個大木榻弄進去的?”幾句話說得衆人都笑了。

    此刻獄外已經圍滿了人,鞭炮噼裡啪啦響成了一片。

    見楊名時袍袖蕭然從容走出,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

    幾個跪在跟前的都是窮人,昔年在楊名時任上曾打赢了官司的,仰着臉,哽咽着道:“阿爺,您要走了,誰照管我們雲南人呢?” “都起來……起來……你們不要這樣……”楊名時自号“無淚文人”,見人們仰首矚目,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不知怎的,心中“轟”地一陣酸熱,淚水再也止不住奪眶而出。

    自己積郁了三年的悲苦愁仿佛都融化在這淚水裡,遂拭淚勉強撫慰道:“名時何德何能,受父老如此愛戴!方才朱制台來,不才已将民意轉告于他,朱制台已答應根治洱海。

    當今皇上聖明,大家回去好好營生,不要負了名時一片殷殷厚望……”說着移步,此時送行人已有數千之衆。

    前面的人牽着手擠着為他讓出一道胡同。

    楊名時走在前面,楊風兒挑着書箱跟在後面,才擠出人群,街旁屋檐下閃出一個人來,沖着楊名時撲身拜倒,說道:“求老爺照應小人!”楊名時看時,精瘦矮小,濃眉大眼,是個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人,穿一件土布靛青截衫,腳下一雙“踢死牛”雙梁布鞋,望自己隻管磕頭。

    楊名時卻不認得,便看楊風兒。

     楊風兒笑道:“他叫小路子。

    山東德州人,他們那遭了災。

    他有個表姐夫就是咱們住的獄裡的牢頭。

    叔叔坐班房時,是他在外頭專為您采辦東西的。

    ”楊名時笑道:“如此說來,我還是受了你的惠的。

    隻是我如今這樣,怎麼照應你?你又要我怎麼照應呢?” 這個小路子就是被賀露滢“陰魂”吓得連夜逃走的那個申家客棧的小夥計。

    他從賀露滢家逃出,再也不敢在浙江耽擱,便趕回德州。

    剛進村便被一個本家叔叔看見,一把就拉到墳場裡,說道:“這裡劉府台已經升了監察道,前頭審一個盜案,已經攀出了你們那個申老闆。

    店裡人死的死逃的逃,連你娘都躲得不知去向!你好大膽子,還敢回來!快點遠走高飛吧!”小路子當時吓愣了,半晌才醒過神。

    這是劉康心存鬼胎,借刀殺人滅口。

    那本家叔叔也不讓他回村,取了一串錢送他上路:“我家康康在廣州販綢緞,你去投奔他吧,等風頭過了再回來。

    ”但當小路子餐風宿露乞讨到廣州,他的康哥卻下南洋貿易去了。

    情急之下想起有個表姐嫁在雲南大理,便又投奔到這裡。

    不湊巧的是表姐三年前就得痨病死了,表姐夫又續了弦。

    幸好表姐夫心腸還好。

    城裡富戶約定輪流作東照應楊名時,得有個人在外頭采辦,就臨時安置了他。

    楊名時出獄後,這個差使自然也就沒了。

    小路子想想自己前途茫茫,大哭一場,又想楊老爺是好人,求求他敢怕還有個機緣,這才奔來哀懇的。

    聽楊名時這樣問,小路子知道有門兒,哭着訴了自己的苦情,哀求道:“隻請老爺收留我,我什麼活都能幹,什麼苦也吃得。

    爺要什麼時候瞧我不地道,聽任爺發落!” “我隻能暫時收留你。

    ”楊名時聽他苦情,不禁恻然心動,說道:“當年我入京應試做官,奉母親嚴命,不要長随仆人跟從左右。

    但你的情形也實在可憐。

    這樣,我先帶你進京,給你尋碗飯吃——你可認得字?”小路子忙道:“老爺這麼善心收留,必定公侯萬代,官運亨通!小的念過三年私塾,記賬、抄個名冊子也還幹得了……” 就這樣,小路子便跟了楊名時上路。

    楊名時因為尚未複職,從雲南到貴州這一路都是驿站傳送,按規矩,隻供楊名時一人騎馬。

    楊名時律己極嚴,不肯多要驿馬,這一匹馬,也隻用來馱書,和風兒、小路子步行趕路。

    但這一來未免就慢了,趕到貴陽時已是乾隆元年二月二十一,在路上走了半月。

    當晚一行三人在三元宮後驿站驗票投宿,剛剛吃過晚飯,驿丞便急急趕到楊名時住的西廂房,一進門便問:“哪位是楊大人?”楊風兒、小路子正在洗腳,見他如此冒失,都是一愣。

     “我是。

    ”楊名時正拿着一本《資治通鑒》在燈下浏覽。

    他放下書問道:“你有什麼事?”那驿丞“叭”地打了個千兒,說道:“嶽軍門來,有旨意給楊大人!”楊名時身上一震,說道:“快請!是嶽東美将軍麼?”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