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輯 生活之彩

關燈
把信送給加西亞 這是一本書的名字,一本據說與《聖經》和《毛主席語錄》差不多齊名的書的名字。

    幾月前,不,應該說幾年前我就聽說和看到過這個名字,隻是沒有讀也沒有想過要讀。

    可走進濟鋼的第一天,我便如盼甘霖地找來那本書,并且翻開了。

     那是一個看似沒有太多波瀾的故事。

    1898年,圍繞西班牙占領古巴和保護美國在古巴的利益,爆發了著名的美西戰争。

    為了得到古巴起義軍的配合,美國總統麥金萊寫了一封給起義軍首領加西亞的信。

    但加西亞身處古巴叢林,沒有人知道他在哪兒和怎樣才能找到他。

    有人推薦了羅文中尉。

    當羅文中尉接過總統的信,既沒有問“他在什麼地方?”也沒有提任何條件和要求便出發了;在經過四天的船路和三個星期的徒步穿越之後,終于把信送到了加西亞手裡。

    美西戰争結束後,加西亞成了公認的英雄。

    一次出版家哈伯德與家人一起喝茶時,哈伯德的兒子卻說出了不同意見:真正的英雄應該是羅文,因為沒有羅文一切都不會發生。

    哈伯德馬上意識到兒子是對的,當即放下茶杯,隻用了一個小時就寫出了一篇名叫《把信送給加西亞》的文章,并且刊登在自己主辦的《菲利士人》雜志上。

    他沒有料到,雜志出版後一爆再爆,很短時間内就發行了五十多萬冊;更沒有料到那篇《把信送給加西亞》,先是被二百多家報刊轉載,繼而被翻譯成幾乎所有文字,風靡世界。

     讓濟鋼人沒有料到的是,這樣一個一百多年前的故事,這樣一本收錄了一百多年前的那篇文章的書,竟然會與自己的生活和命運聯系得那樣緊密。

     這就要說到2004年的春天了。

    那個春天對于濟鋼人确乎有着非同尋常的意義。

    年初,集團總公司制定了激動人心的目标,第一個季度下來卻一點都讓人高興不起來;更糟糕的是,不少人對于那個目标和制定目标的人也生出了懷疑。

    濟鋼的當家人正是在這時候,把八十多本《把信送給加西亞》和《沒有任何借口》,送到了濟鋼的中層幹部手裡。

    “讀!每個人都要讀!讀完了還要寫筆記!”中層幹部們也正是從那時候起,把幾百本乃至幾千本《把信送給加西亞》和《沒有任何借口》送到了基層幹部和職工手裡。

    開始自然是且驚且疑,且驚且疑的後面還增加出幾分抵觸和憤懑;可書捧到手,眼睛落到書上,不過一個小時驚和疑就沒有了,抵觸和憤懑就消失了,潮水般洶湧而來的已經是春風春雨般的滋潤和啟谛了。

     世界呼喚把信送給加西亞的人,濟鋼呼喚把信送給加西亞的人! 把信送給加西亞沒有任何借口,實現濟鋼激動人心的目标沒有任何借口! 雷驚天地龍蛇蟄,雨足郊原草木柔。

    結果是無需多說的:在随後的三個季度裡,濟鋼的鋼産量和銷售額、利稅額一攀再攀,非但超越了年初制定的目标,而且跨進了全國十大鋼鐵企業的行列;濟鋼人也因此得到了豐厚的回報和榮耀。

     把信送給加西亞!沒有任何借口!置身十裡鋼城,我分明感受到一股勁風的吹拂和激蕩。

     把信送給加西亞!沒有任何借口!走出十裡鋼城,我心裡說:什麼時候這股勁風也能夠吹進機關、學校、城鎮、鄉村該有多好啊! 農民的“影響” 相傳,我們的先祖蒼颉,是在壽光的一座茅屋裡完成他那爍古耀今的造字的偉業的。

    他每造一個字都要集一個菜籽,事成之日,那菜籽量了整整三擔六鬥。

    于是古往今來,便有了漢字總共有三擔六鬥的說法。

     據說蒼颉造的第一個字是“人”。

    “人”之後就是“農”——“農人(民)”,那在當時不僅是天下第一行當,而且幾乎是天下唯一的和所有的行當。

    圍繞“農人(民)”二字,蒼颉又造下了“米”、“犁”、“鋤”、“吃飯”等許許多多的字、詞;圍繞“米”、“犁”、“鋤”、“吃飯”等許許多多的字、詞,蒼颉又造出了“山”、“河”、“田”、“吏”、“帝王”、“将相”、“戰争”、“曆史”、“權柄”……等等等等。

    漢字由此得到了繁殖,形成了族,形成了群,形成了陣,形成了海…… “影響”二字就是這樣被造出來的。

    盡管後來幾經演化變異,有一點卻是有目共睹、鐵定不移的,那就是從它被造出的那一時刻起,與“農人(民)”就絕無關礙、毫不相幹。

    的确,“惠迪吉,從逆兇,惟影響。

    ”那說的是一人舉止,萬衆景從,如影之随形,如響之應聲,何等風光了得!那是非帝王聖賢之輩想也不能想的,與那些擔鋤操犁,如蝼蟻之營營,如野草之蓬蓬,乃至于忍饑啼寒、終老山林、屍骨無收的農人(民),實在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呀! 蒼颉而來,蒼海桑田,雲壤幾變,農民與原本意義上的農人(民)已經有了根本性的區分。

    可即使如此,“影響”二字也還是與“農民”遠隔千山萬水。

     “影響”,那是一個足以使人腦袋擡得高高的、眼睛瞪得亮亮的詞彙呢! 可是,在蒼颉造字的故地,在三元朱村的小小的會議室裡,在那個名王樂義的剛剛過了六十歲生日的農民面前,我的腦海裡不停地升騰盤旋的卻恰恰是兩個字:“影響”——影響! 這的确是一個農民,一個不打一點折扣、不摻一滴水份的農民。

    槐樹般的壯碩,柞樹般的質樸,收獲了太多艱辛和風霜的面寵上,閃爍着太陽古色的光澤。

    如今他是聲震八方、名聞遐迩了,可退回十二年前,他同他的祖先和鄉鄰們并沒有任何區别,作為支部書記的他的能量,也從沒越出過村外那一道矮矮的菜園的籬笆牆。

     那真是一段奇緣。

    春節時堂弟送來的二斤頂花帶刺的黃瓜引起了他的好奇和遐思,于是便有了兩去大連,便有了第一批十七個由黨員幹部自願或者并不真正自願地建起的冬暖式蔬菜大棚,有了三元朱村有史以來第一批十七個“雙萬元戶”。

    此後便是幾何式和原子裂變式的飚升了:第二年全村一百八十戶建起了一百八十個大棚,第三年全縣三十三個鄉鎮建起了五千一百三十個大棚,第四年、第五年,濰坊市、山東省全面開花,并同時走向了四川、山西、黑龍江、新疆…… 新疆古來是神奇之地,浴火的吐魯番,背靠塔克拉瑪幹沙漠的喀什,白雲爛漫綠草爛漫流瀑爛漫哈薩克姑娘爛漫的伊犁河谷……同樣的神奇也出現在王樂義身上。

    先是新疆自治區黨委書記宋漢良親自登門相邀,随之,接任新疆自治區黨委書記的他的三弟王樂泉三番五次地打電話、指派任務。

    一個王樂義遠遠不夠了,一批批經過培訓和挑選的三元朱村的子弟登上了進疆的飛機。

    于是,金色的黃瓜花、西葫蘆花噴出了吐魯番冬日的春情,五彩的大辣椒使喀什的維族老漢忘記了門外的大雪,嬌豔的西紅柿使伊犁姑娘的笑臉在朔風中越發綻出了甜蜜……這決不是信馬由缰的猜測和附會,2000年8月中旬的一天,我們山東作家采風團一行五人,在以八卦城而聞名的新疆克斯特縣參現時,就曾站在王樂義和三元朱村子弟幫助建成的一片蔚為壯觀的蔬菜大棚前,與自豪的主人們進行了一番怡情悅興的暢談。

     在延安,在黑河,在峨嵋山,在石家莊,在安徽,在長江上下黃河南北,在整個北中國,這樣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着。

    而每一次上演都是古典悲劇的落幕和當代喜劇的開場,都是千萬個生命的涅槃和新生。

    那演出是如此火爆連天,以至演到了洛杉矶、委内瑞拉、以色列…… 如果以為這隻是一項種菜技術的發明和推廣那就大謬不然了。

    種菜不假,技術不假,可那引發的是一場革命,一場從生活方式到生産方式的真正意義上的革命。

    它使中國北方—一遠不僅僅是中國北方幾百上千個大大小小的城鎮,使幾千萬乃至上億的工人、職員、幹部、學生、軍人、黑人、白人……永遠地告别了世代相依為命的大白菜和土豆、蘿蔔,告别了冬日無盡的枯燥和愁思,更使幾千萬乃至上億中國北方農民——也不僅僅是中國北方農民,扔掉了世宿的貧窮和愚昧,堂而皇之地邁進科技殿堂,開創出真正屬于自己的富裕文明的時代。

    這同樣不是信馬由缰的猜測和附會,當你走進王樂義的示範園,走進壽光高科技農業走廊,面對融彙了國内外先進技本的組培室、穴播室、智能溫室、微控滴灌式日光溫室,面對來自韓國、日本、荷蘭等二十多個國家和地區的、蓬勃生長的一百四十多個蔬菜和花卉新品種,你是除了驚歎便隻能驚歎的了。

     如果說這是一次綠色革命,王樂義無疑就是綠色的育種人。

     如果說這是一次科技革命,王樂義無疑就是科技的播火者。

     如果說這是一次觀念革命,王樂義無疑就是觀念的啟蒙師。

     王樂義,那是個足以讓人腦袋擡得高高、眼睛瞪得亮亮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