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嵩的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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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能流芳後世,亦不足複遺臭萬載耶!” 看來,臭大糞臭到極緻,也是一種求“不朽”之捷徑。

    追名逐利,無所不用其極,隻要到手,是絕不怕下作無恥的。

    諸如此類的貨色,也是大有人在。

     我還擇了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專門去這兩處店鋪“欣賞”了一番,果然也是如此,二人筆墨,在陽光下居然熠熠生輝,毫無愧色。

    新建成的廣安大街,氣勢恢宏,原來狹窄的菜市口丁字街,拓寬得已非舊時模樣。

    如果不是夕陽餘晖下,那“鶴年堂”金碧絢麗的匾額,我都不敢相認了。

    此地應是嚴世蕃的斃命處,他的最後下場,《明史》說得很簡捷——“遂斬于市,籍其家”,那是1565年的事。

     明代棄市,都在西城,不知是否即為這個菜市口?因為清代的“秋決”,在這裡進行。

    那麼,嚴世蕃五花大綁,手鐐腳铐,站在檻車裡,行經此地,看到藥鋪門楣上那幾個閃閃發光的字,不知作何感想?而其父,不知會不會後悔?當初莫如“濯纓随處有滄浪”,回到钤山東堂,做他的詩人、文人,也不至于眼睜睜地看着兒子被枭首示衆,身首異處吧? 這一次,被嘉靖徹底冷落的嚴嵩,再也無法救他的兒子一命了。

     不過,老奸巨猾的他,不禁納悶兒,法司黃光升奏的這一本,為什麼能起到如此大的作用?這位前首輔,百思不得其解。

    他雖然下台了,對于他侍候了二十多年的主子朱厚熜,應該是能揣摸透的,究竟為什麼,使得龍顔大怒到将他革職,留了條命,而将其子棄市,到了如此決絕地步?黃光升何其人也?法司是個小角色,禦史林潤算什麼東西,借他膽子也未必敢動我們父子。

    他馬上想到,背後肯定有高人指點。

    誰?除了接他任的徐階,能有其他高明嗎?嚴老先生跌足長歎,沒料到隔着門縫看人,竟将這位少言寡語的新首輔看扁了。

    前些日子,他知大勢已去,嘉靖對他已無任何興趣,失寵于皇帝,就意味着保護傘不再起到作用。

    無可奈何之際,多少有些拜托繼任者徐階的想法。

     置酒要階,使家人羅拜,舉觞屬曰:“嵩旦夕且死,此曹唯公哺乳之。

    ”階謝不敢。

     哪知道,這位後起之秀,卻是一個大為可畏的殺手。

    現在,他終于明白,今天的徐階,已非昨天“謹事”于他的徐階了。

    不但要殺他的兒子,沒準過兩天,還要他的好看呢!正如他剛到北京,“謹事”他的前任夏言,然後又設法除掉,連命都未能保住一樣。

    官場的無情鬥争,和“濯纓随處有滄浪”的潇灑淡泊,是風馬牛不相及的。

     明朝不設宰相,這是朱元璋定的,權力高度集中在皇帝手裡,另設幾個文官組成的秘書班子,為其工作,其中主要負責者,即為首輔。

    黃光升所以敢發難,嚴嵩沒有猜錯,确是這位一直對他虛與委蛇的徐階,私下授意,才緊急上書的。

     法司黃光升,禦史林潤,角色雖小,在官場厮混多年,也成了精。

    他們算盤撥拉得很明細,第一,嚴嵩雖然緻仕歸田,風光不再,但嘉靖隻是讨厭他,并不想收拾他,時不時還念叨他的“贊玄”之功,誰知他會不會起複,又殺回來呢?第二,嚴世蕃就更不是好惹的了,此人朝上朝下,黨羽密布,京内京外,網絡溝通,是一個氣焰嚣張,罔顧一切,什麼卑鄙龌龊都做得出來的壞蛋。

    多少年來多少人上書奏本,揭發告讦,都未能奈何他分毫。

    如今貿然參奏他、彈劾他,猶如老鼠捉貓,弄不好,會送命。

    因此,黃法司和林禦史的心裡,一直打着小鼓。

    可首輔徐大人如此器重,不得不硬着頭皮應承。

    一連拟了幾份備案,供徐階過目。

    新首輔皆不以為然。

     兩人忐忑地試探:“一定要如此行事嗎?” “你們怵了?” “隻怕打蛇不死反遭咬!” 徐階不理睬他倆的怯懦:“那就如此吧!照着我說的這幾條上書。

    ” 于是,口授以下諸條: 一、嚴世蕃在他老家江西南昌,蓋了一座“制拟王者”的府邸。

     二、嚴世蕃在京城與宗人朱某某,“陰伺非常,多聚亡命”。

     三、嚴世蕃之門下客羅龍文,組死黨五百人,“謀為世蕃外投日本”,在進行着武裝訓練。

     四、嚴世蕃之部曲牛信,本在山海衛把守邊關,近忽“棄伍北走”,企圖“誘緻外兵,共相響應”。

     黃光升筆錄後,與林潤面面相觑,滿腹狐疑:“就這些?” “還不足以掰掉他的頭顱嗎?” 這兩人當然不這麼想,法司定谳,講究鐵證如山,證據确鑿,務求一槌砸死,絕不能讓案犯有翻手可能。

    可徐大人所拟定的幾條罪行,很難自圓其說。

    第一,嚴世蕃既然在家鄉大興土木,就沒有必要亡命東洋;第二,嚴世蕃打算逃之夭夭,一走了之,還在京城組織别動隊,制造動亂,還着人出走山海關,招緻北虜,完全不經推敲,不合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