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算賬與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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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法官喝完了他的可可大米粥,兩次把碗翻過來,把碗底裡的渣子都喝了個精光。

    他用襯衣袖子抹了抹蒼蠅翅膀色的八字胡須之後,走到燈光底下,又把那隻碗端詳了半天,看看喝幹淨了沒有。

    他的周圍堆着一疊疊的公文和污痕斑斑的法典。

    這個人沉默寡言,相貌醜陋,眼睛高度近視,又嘴饞貪吃。

    他摘掉脖子上的硬領以後,簡直分不清楚這位法學碩士到底是男子呢,還是女人。

    他像一株用印花稅票做成的樹,它的根須吮吸着社會各階層的血汗,就連最低賤、最貧苦的人也無一幸免。

    無疑,像他這樣酷愛印花稅票的人是世上少見的。

    這時候,他又伸出指頭刮了刮碗底,直到看清楚碗底下确實什麼也不剩了,眼光才離開這碗。

    他瞥見女仆已在書房唯一的一扇門的門口探頭張望。

    她活像個幽靈,走路踢踢踏踏,趿拉着兩隻鞋子,好像鞋子太大,一步一步地往前蹭着走。

     “你把可可粥都喝光了吧!” “可不,上帝報答你,味道好極了!我就愛喝這種粥,稠稠的,喝起來真痛快。

    ” “你把碗放哪兒啦?”女仆問道,一邊在桌上亂七八糟的書堆裡尋找。

     “就在這兒!你沒看見?” “你說了,我當然就看見了。

    你瞧,這幾隻抽屜裡都塞滿了印花稅票。

    你要是同意,明天我出去想辦法賣掉一些。

    ” “不過你得小心點,别讓外人知道。

    現在的人都鬼得很呢。

    ” “你以為我是傻瓜?兩角五分的一共四百張,五角的一共二百張……我今天下午熱熨鬥時數得清清楚楚。

    ”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女仆的話。

     “哪有這樣敲門的,真是混賬!”軍法官抱怨道。

     “要都是這樣敲門,那還得了……我去看看是誰……好幾次連我在廚房裡都聽得見敲門聲……” 女仆嘴裡說着便轉身出去看是誰在敲門。

    這可憐的女人長着一個小腦袋,穿着一條褪色的長裙子,活像一把舊雨傘。

     “就說我不在家!”軍法官大聲喊着說,“不用開門,從窗口說一聲就行了……” 不一會兒,老太婆趿拉着鞋子回來了,手裡拿着一封信。

     “在等回話哩……” 軍法官沒好氣地拆開信封,打開信箋一瞧,頓然收起了怒容,溫和地對女仆說道: “就說信已收到!” 老太婆又趿拉着鞋子走出去,給送信的男孩子回了話,然後把窗戶都嚴嚴實實地關上。

     她去了好半天才回來,每過一道門她都要祈禱一番。

    那隻可可粥的髒碗卻一直在原處放着。

     這時候,軍法官舒舒服服地在靠背椅裡坐下,把剛剛收到的信仔細地重讀了一遍,連逗點、句号都琢磨了一番。

    原來是他的一位同事給他介紹一筆生意。

    維達利塔斯律師在信裡寫道:“總統先生的女友,一家久負盛名的妓院的老闆娘‘大金牙’瓊太太,今天到我事務所來,說她在新院物色到一名年輕美貌的女子,頗中她的意,願出一萬比索贖出,留在她院裡做生意。

    據我所知,該女子是您下令逮捕的,故此冒昧請問能否接受此筆款項,将該女子轉讓給我的主顧……” “要是沒有别的事,我就去睡了。

    ” “沒有别的事,你去睡吧,晚安!” “也祝你晚安……願煉獄裡的鬼魂得到安息!” 女仆趿拉着鞋子走出去後,軍法官津津有味地盤算這筆唾手可得的收入:一個一,加一個零,再加一個零,再加一個零,還加一個零……嘿,整整一萬比索! 老太婆又回來了: “我忘了告訴你,神甫讓我通知你,明天早點去做彌撒。

    ” “哎喲,可不是嗎,明天是禮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