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劫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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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圈。

    當他繞回來站在“杜斯特普”酒館兔子洞似的低矮門口時,不禁吓得渾身冰涼:鄰近各家的門口都站着一名憲兵,在兩旁人行道上來回走動的便衣警察更是數不勝數。

    他感到情況十分不妙。

    “我這是在參與犯罪呀!”他想。

    “隻要這個人一出家門,他們立刻就會把他殺了。

    ”随着這一想法在腦海裡盤旋,他的心情也變得更加陰郁、沉重了。

    這個人眼看就要性命不保,可是還要把他的女兒搶走,他愈來愈覺得幹這種事未免太可憎,太卑劣了,但要是真的能幫此人逃走,倒也不失為友善的高尚之舉。

    這個失去了自衛能力的人居然相信了他,從自己家裡逃出去時還以為是得到了總統的一位朋友的保護,萬萬沒有想到竟然落入了一個精心策劃的圈套,這隻能使他在陰謀暴露的最後時刻,因為受到捉弄、誤中圈套和被出賣而感到加倍的痛苦。

    當局則會以巧妙的方式給這樁罪行披上合法的外衣,解釋說打死他隻是為了防止這個第二天即将捉拿歸案的殺人犯逃跑。

    卡拉·德·安赫爾對在市中心設下圈套陷害一個無辜者一事之所以深感厭惡,絕不是出于憐憫,像他這樣一個冷酷無情的人之所以不能默然認可這種卑鄙惡毒的陰謀,完全是出于另外一種感情,即他認為他曾被好意地當作了将軍的保護人,因而感到對将軍的女兒享有某種權利,但如果發生了意外,那他又得恢複到他經常扮演的那種角色:一個盲從的工具、爪牙和劊子手,從而也就失去了他本當可以享有的那種權利。

    一陣奇異的風吹過他那沉默的心靈的原野,他覺得自己猶如荒原上的野草、多刺的仙人掌和樹木那樣渴望雨露,而這種渴望又不是天上的雨水所能滿足的。

    為什麼會産生這樣的渴望呢?為什麼沐浴着雨水的樹木還會感到幹渴呢? 他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回去叫開卡納萊斯家的門,提醒他要多加小心……(他仿佛看到了将軍的女兒感激地向他嫣然一笑。

    )但是,這時候他已經跨進了小酒館的門,一看巴斯克斯和他那一夥人都在屋裡,這讓他重新鼓起了勇氣。

     “你就幹吧!我這個人是你要我怎麼幹我就怎麼幹。

    真的,我會盡力幫你的忙,你聽見沒有?我是個膽大命大不怕死的好漢,骁勇好鬥的摩爾人的子孫。

    ” 巴斯克斯盡力提高了他那女人般尖細的嗓門,加強他說話的語調。

     “要不是你給我帶來了好運氣,”他低聲補充說,“肯定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跟你說話,不會的,肯定不會這樣。

    你成全了我和瑪莎誇塔的好事!她現在待我可真不錯!” “有你在這兒,又這麼堅決,真叫我高興!我就喜歡你這樣的人!”卡拉·德·安赫爾熱情地握住這個殺害佩萊萊的人的手,高聲說道。

    “巴斯克斯老兄,你的話給我增添了勇氣,要不然,看到每家門口都站着警察,我真有點洩氣。

    ” “你來喝一杯,壯壯膽!” “你别以為我害怕,跟你說了吧,幹這種把腦袋掖在褲腰帶上的事我也不是頭一遭。

    我是在為她擔心,這你可以理解。

    我是不願意剛把她從家裡弄出來,我們倆卻雙雙落到别人手裡,被抓去坐大牢。

    ” “這你盡管放心。

    這幫人一見到那戶人家遭搶,準會一窩蜂擁進屋裡去,街上的警察準會跑得一個都不剩,誰還會來管你們呢?沒事兒,準保萬無一失,我可以拿腦袋打賭。

    那幫家夥一個個都像饞貓似的,哪兒有魚腥味,就往那兒鑽,誰都想趁火打劫,撈點好處。

    準是這樣,沒有錯……” “你既然一片好意幫忙,麻煩你出去跟他們說說,這樣是不是更妥當些?” “毫無必要,跟他們什麼也不用說!你等着瞧吧,等他們一看到大門敞開,都會想:‘這裡面準有油水,可别漏了我!’……到時候他們一見我也在這裡,準會更來勁!因為自從有一次我和‘蜻蜓’安東尼奧闖進了一個神甫的家後,我就出了名。

    那個神甫看見我們從閣樓上跳進他的房間,還點亮了燈,簡直把他吓壞了,乖乖地把錢櫃的鑰匙扔給我們,還用手帕包着,生怕掉到地上會發出響聲,然後他自己還假裝睡着了!那一回,我可算是明火執仗幹的。

    這一回,這些小夥子也都是下定了決心的。

    ”巴斯克斯說最後的一句話時,指了指那一夥面目兇惡、蓬頭垢面和一聲不響的家夥,他們正在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燒酒,一口一口地往喉嚨裡灌。

    他們一放下酒杯就大口地往地上吐痰。

    “你瞧,個個都勁頭十足,準備豁出去幹了!” 卡拉·德·安赫爾舉起酒杯,邀請巴斯克斯一道為愛情幹杯。

    瑪莎誇塔也端了一杯茴香酒走過來,他們三人一齊幹了杯。

     為了小心起見,他們沒有點電燈,屋裡唯一的亮光就是奇金基拉聖母像前的那支蠟燭。

    半明半暗中,這些敞胸露懷的暴徒的身體,把一些奇形怪狀的黑影投在幹草色的牆壁上;黑影長長的,好像一頭頭羚羊。

    櫃架上的瓶子閃爍着五顔六色的光芒。

    大家的眼光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