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防火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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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娅,我不介意有多遠,也不介意是什麼樣。

    來吧,我們走吧。

    ” 如果她說了不,這個被别人接納的機會就溜走了。

     “好吧。

    ”他們爬下防火塔。

    他帶路走回小灣,然後示意她開船領路。

    她朝南駛向那片水網,進入兩側垂滿綠植的水道時低下頭。

    他的船大得幾乎進不去,而且也太藍、太白了,但還是擠了進去,一路上不斷被枝丫剮蹭。

     她的潟湖呈現在他們眼前。

    每一根覆滿青苔的樹枝和每一片美妙的樹葉,所有精緻的細節都倒映在澄澈幽暗的水中。

    看到他那條陌生的船,蜻蜓和雪鹭倉皇飛起,然後又優雅地落下,翅膀輕盈而安靜。

    基娅把船系好,蔡斯也讓船靠岸。

    那早已習慣了非自然事物的大藍鹭如鹳般在幾步外沉穩地站着。

     洗過的褪色的工裝褲和T恤破破爛爛地晾在繩子上。

    蕪菁很多都長到了樹林裡,難以區分菜地和野地的界線。

     看着打了補丁的紗門,他問:“你一個人在這裡住多久了?” “我不知道爸爸離開的确切日子。

    大概十年吧,我想。

    ” “這很酷啊。

    住在這裡,沒有家長指指點點。

    ” 基娅沒有回答,隻說:“屋裡沒什麼好看的。

    ”但他已經走上了磚木台階。

    他看到的第一樣東西是她排列在自制書架上的藏品,一幅抽象拼貼畫,複刻了紗門外閃光的生命。

     “這些都是你做的?”他問。

     “是的。

    ” 他看了一會兒蝴蝶,但很快便失去了興趣。

    心想,幹嗎要收藏那些門外就能看見的東西? 她放在門廊地闆上的小床墊罩着舊睡衣般破舊的床罩,但收拾得很整齊。

    小小的客廳幾步就能走完,裡面有個破爛沙發。

    他探頭看了看後面的房間,牆上釘滿了各種顔色、形狀、大小的羽毛。

     她示意他進廚房,想着可以拿什麼招待他。

    毫無疑問,沒有可樂或冰紅茶,沒有餅幹,連冷點心也沒有。

    竈台上放着剩下的玉米面包,旁邊有一碟黑眼豌豆,已經剝好,可以煮了做晚飯。

    她沒有招待客人的東西。

     出于習慣,她塞了一些木頭進竈膛,用火鉗撥弄幾下,火苗立刻蹿了起來。

     “就這樣了。

    ”她說,背對着他搖起水泵的曲柄,灌滿凹陷的水壺——在這兒,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出現了二十年代的畫面。

    沒有自來水,沒有電,沒有衛生間。

    廚房的角落裡放着錫制浴缸,邊緣已生鏽變形;孤零零的餡餅盒裡放着剩飯,上面整齊地搭着茶巾;鼓起的冰箱裂開了一個口子,能看見裡面有一個蒼蠅拍。

    蔡斯從沒見過這樣的東西。

     他搖着水泵的曲柄,看着水流到水槽裡——一個搪瓷臉盆,又去碰了碰整齊地碼在竈台旁邊的木柴。

    這裡唯一的燈是幾盞煤油燈,燈罩已經熏成了灰色。

     蔡斯是繼泰特之後的第一個客人,泰特于她而言和其他濕地生物一樣自然,易于接受,而蔡斯讓她有一種暴露感,好像她是案闆上等着被切片的魚。

    羞恥感在心頭累積。

    她始終背對着他,聽他在屋裡走來走去,地闆發出熟悉的咯吱聲。

    然後,他走到她身後,溫柔地将她轉過來,輕輕抱住。

    他吻了她的頭發。

    她能感受到他在耳邊呼吸。

     “基娅,我所認識的任何一個人都無法獨自在這裡像這樣生活。

    大部分孩子,甚至男人,都會被吓到。

    ” 她覺得他要吻她了,但他松開了胳膊,走到桌旁。

     “你想跟我幹嗎?”她問,“告訴我實話。

    ” “好吧,我不打算撒謊。

    你美極了,自由、狂野得像一陣見鬼的狂風。

    之前那天,我想盡可能靠近你。

    誰不想呢?不過那樣不對。

    我不該那麼做。

    我隻是想和你在一起,好嗎?互相了解。

    ” “然後呢?” “我們會弄明白對彼此的感覺。

    我什麼都不會做,除非你希望我做。

    怎麼樣?” “還不錯。

    ” “你說你有一片沙灘。

    我們去沙灘上吧。

    ” 她給海鷗切了一些剩下的玉米面包,帶着蔡斯走下小路,盡頭是開闊明亮的沙灘和大海。

    她發出溫柔的呼喚,海鷗應聲而來,圍着她的肩頭飛舞。

    那隻很大的雄鳥——大紅,落在她腳邊,來回走動。

     蔡斯站得稍遠些,看着基娅消失在盤旋的鳥群中。

    他不曾想過自己會對這個奇怪而野蠻的赤腳女孩産生任何感情,但看着她在沙灘上旋轉,指尖上停着鳥,他被她的獨立和美麗迷住了。

    基娅在他認識的人中獨一無二。

    一種好奇和渴望在他心中萌生。

    當她回到他站的地方,他問明天還能不能再來,保證連手都不牽,隻是想在她身邊。

    她簡單點了點頭。

    這是自泰特離開後她心裡升起的第一個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