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滿滿的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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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6 一九五六年冬天,基娅十歲,爸爸一瘸一拐回棚屋的次數越來越少。

    連續好幾周,地闆上沒有威士忌瓶子,床上沒有蜷曲的身體,周一也沒有錢。

    她一直在等,希望看見他穿過樹林蹒跚走來,拄着棍子。

    然而,到了第二次滿月,他還是沒有出現。

     美國梧桐和山核桃樹向單調的天空伸出光秃秃的枝丫。

    風吹個不停,吸走了冬日暖陽為這蕭索的景象帶來的稀薄歡愉。

    幹燥的風徒勞地吹着一片不可能幹涸的海陸交界之地。

     基娅坐在門前的台階上想着爸爸的事。

    他可能因為打牌起糾紛被打了,然後在冰冷的雨夜被扔在沼澤裡。

    也可能他又喝得醉醺醺的,在林子裡亂逛,一頭栽進了死水區的泥塘裡。

     “我猜他永遠不會回來了。

    ” 她把嘴唇咬得發白。

    這和媽媽離開時的痛苦不一樣——事實上,她需要努力讓自己為他的離開感到悲傷。

    但完全孤身一人的感覺是如此空闊,甚至聽得到回聲。

    政府必然會發現,然後把她帶走。

    她必須假裝爸爸還在,甚至對老跳也要保密。

     往後的周一也不會有錢了。

    最後剩的幾美元還能撐幾周,靠粗玉米粉、煮贻貝和瘦母雞偶爾留下的蛋過日子。

    家裡隻剩下少量火柴、一小塊肥皂和一些粗玉米粉。

    這點火柴不夠過冬。

    沒了火柴,她沒法煮粗玉米粉——這是她自己、海鷗和雞的主食。

     “我不知道沒有粗玉米粉怎麼活下去。

    ” 至少,她想,無論爸爸去了哪裡,他是走着去的。

    她有船了。

     當然,她必須找到另一個獲得食物的方法,但現在,她把這個問題放到了一邊。

    晚飯吃了煮贻貝後——她已經學會把贻貝打成膏狀,塗到蘇打餅幹上——基娅翻着媽媽珍愛的書,假裝讀童話故事。

    十歲了,她還是不認字。

     突然,煤油燈閃了閃,接着變暗、熄滅了。

    有那麼一分鐘,浮現出一個溫柔的小世界,然後是完全的黑暗。

    她“啊”了一聲。

    一直都是爸爸買煤油裝燈,她沒想過這事,直到它燃盡。

     她坐了幾秒鐘,想從殘留的煤油中擠出一點光來,但幾乎不剩什麼了。

    冰箱的圓形凸起和窗框漸漸在昏暗中顯出形狀。

    她在工作台上摸索,找到了一個蠟燭根。

    點亮蠟燭需要一根火柴,而火柴隻剩下五根。

    但黑暗迫在眉睫。

     唰。

    她擦燃火柴,點起蠟燭,黑暗退回角落。

    她很清楚自己需要燈,但煤油要花錢買。

    她輕歎了一聲。

    “或許我應該走去鎮上,把自己交給政府。

    至少他們會給我食物,把我送去學校。

    ” 考慮了一分鐘,她說:“不行,我不能離開海鷗、蒼鹭和棚屋。

    濕地是我唯一的家人。

    ” 坐在最後的燭光中,她想到了一個主意。

     第二天一早,她起得比平時早,此時潮水還很低。

    她穿上工裝褲,拿着桶、鉗刀和兩個空麻袋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