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動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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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主意,總算還情有可恕。

    不過,今後你可得給我留神着點!若是再這麼自甘下賤,我可不會像今日這等輕饒你了!” 這麼最後警告了侍妾之後,他就俯下身去,開始動手盥洗。

     誰知,董小宛卻忽然擡起頭,眼睛閃着淚光,神情激動地微笑說:“相公,你怎麼不罵了?你再罵呀,妾身喜歡聽呢!” 冒襄不由得一怔,從臉盆上擡起頭來:“你喜歡——我罵你?” “是的!” “為什麼?” “因為、因為相公再也不将妾身當婊子看了!妾身真是好喜歡,好喜歡!”董小宛真誠地說。

    燈光下,她的臉容顯得異樣的明朗、舒暢和安詳。

     本來,看見侍妾挨了訓斥之後,居然還笑,冒襄已經惱火地豎起了眉毛。

    蓦地,聽對方說出這麼一句,他心頭不由得一顫,噎住了。

    半晌,他慢慢地直起腰,覺得一股熱流從胸膈間冒了起來。

    那是一股遙遠的、辛酸的熱流。

    良久,他轉過身,默默地、深長地望着侍妾,末了,歎了一口氣。

     “啊,相公不要這等難過!”董小宛激動地急急說,“我自跟了相公之後,安生的日子雖然不長,但那一份可心,那一份甘甜,妾身一生一世都會記在心裡!” 冒襄擡起頭,望着桌上的油燈,喃喃地說:“啊,你還記得?” “記得,記得!”董小宛使勁地點着頭,“妾還記得,那年劉漁仲大人受錢大宗伯之托,送我到如臯時,妾身在船中等了許久,卻遲遲不見相公來接,心中十分驚疑。

    後來忽然來了一班丫環老媽,把我簇擁上岸,更覺害怕。

    後來到了一處單門獨院的住所,看見裡面帏帳燈火器具飲食,樣樣齊全,問起因由,原來是奶奶着人安置的,心中一塊石頭這才登時落了地,知道妾身真真遇着好人家了!” 冒襄點點頭:“那天是因為父親在花廳設宴,招待黃太沖,我當時還沒将娶你的事禀明父親,故此一時抽身不開——不過,你來了之後,記得足有一個月,你一不彈,二不唱,三不施粉描眉,一天到晚隻管繡花念佛,活脫就像個小尼姑子!” “啊,那時妾身的心裡,就如一下子脫出萬頃火雲,落到了清涼界中。

    一想起向時那五載風塵歲月,就像一場地獄噩夢,心裡直哆嗦!” 看見一旦提起過去那種從事賣笑生涯的歲月,侍妾仍舊是一臉惶怖的樣子,冒襄就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來,安慰地握住她的兩隻小手,說:“後來就好了!記得那天把你正式帶進府裡叩見父母,兩位老人家一見就十分喜歡,都說,沒想到襄兒娶回這麼個可人兒!不過,也難得你居然就懂得許多,知書識禮,繡花念經也還罷了,你居然還會品香制香、莳花種草、烹調美食,而且樣樣都出手不俗,别饒新意。

    記得你那年弄的秋海棠露,就是一絕!别人都說這秋海棠又名斷腸草,不能食用,誰知你做出來讓大家一嘗,味道竟是比那些梅花、野薔薇、玫瑰、桂花、菊花制的露都要好出多多!還有那些桃膏瓜膏、火肉風魚、醉鲟醉蛤、烘兔酥雞,全都是一時美味!唉,可惜如今又哪兒去尋這些東西呢!” “啊,會有的,會有的!隻要相公喜歡,妾就必定想法替相公弄出幾樣來!” 冒襄苦笑着搖搖頭:“你可千萬别去弄,我是說說玩兒罷了!你為了我,已經受了許多的苦,瞧你這雙手,都磨出繭來了!還有你這身子,也真是瘦得多了。

    聽說我鬧病那陣子,你每日把好吃的都留給我,自己隻吃一頓糠菜,還得張羅許多家務事。

    唉,實在太難為你了!” 董小宛癡癡地望丈夫,突然張開雙臂,使勁把他抱住,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說:“相公,相公!妾身真是太、太疼惜你了!你知道麼?為了你,妾身就是即時死了,也是心甘情願的!” 冒襄也已經動情地把侍妾攬進懷裡,聽了這話,頓時眉頭一皺,不高興地說:“你胡說什麼?什麼死不死的!别說那些不吉利的話!” “可是……可是,”董小宛流着淚說,“妾身十歲時,我娘聽說石城門外的江神廟有個瞎先生算命很靈,就帶我去讓他算。

    那瞎先生當時就說,我的命煞重身輕,又多刑沖破敗,怕年壽不長……” 聽侍妾說得認真,冒襄倒呆了一呆,但随即搖搖頭,撫摸着她細密柔軟的秀發,斷然說:“那些走江湖的,十有八九都是靠吓唬糊弄人騙飯吃,你能信他!哎,時辰不早了,趕快洗一洗,上床睡吧!” 由于丈夫這樣說了,董小宛也就似乎得着倚仗似的,臉上重新綻開了笑靥。

    她笑得那樣開朗、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