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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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輕微的鼾聲,幾乎聽不見一點聲響。

    紅情和綠意等人大約早就起來,但是沒有女主人的呼喚,她們照例不敢進來打擾,甚至連做活也格外輕手輕腳,生怕驚動了主人。

    不過,即便如此,耽在被窩裡的柳如是仍舊感覺得出:時辰已經不早,在簾幕背後的窗外,冬日的太陽就要爬上東邊屋脊;而且,由于昨天又下了一場小雪,庭院裡想必亮得耀眼。

    而在庭院的高牆外面,那狹長的、堆滿積雪的裡弄裡,人們也早就開始活動。

    其中那些閑得發慌的,也許正在朝牆裡這邊指指點點,交頭接耳,并且發出陣陣猥亵的笑聲……随着這種景象在腦子裡變得越來越活躍和鮮明,柳如是終于再也躺不住,一把掀掉被子,翻身坐了起來。

     “紅情,紅情!”她提高嗓門叫喚,由于心中煩惱,并不理會鄭生還在床上睡着。

     “哎!”随着應聲,紅情掀開門簾走了進來。

    看見女主人正圓睜着眼睛,一臉焦躁的樣子,她就連忙站定,行着禮說:“太太早!太太起來了?睡得可好?” 這麼請過安之後,她才重新快步走過來,開始熟練地服侍柳如是穿衣、裹腳、着鞋,然後又把女主人扶起來,走到床後的一隻紅漆馬桶上坐下。

    當做着這一切的時候,那丫環一直微低着頭,不敢正眼兒朝帳子裡看。

    倒是睡在床上的鄭生,已經被柳如是的叫喚聲驚醒,怔怔忡忡地揉搓着眼睛,坐了起來。

     “你要想睡,就睡好了。

    沒有人叫你起來!”這麼說了之後,柳如是就離開馬桶,系好裙子,然後管自走向門邊。

    這當兒,另一個丫環綠意已經端進來一臉盆熱水。

    于是,她就由兩個使女服侍着,盥洗起來。

     “……哎,太太起來了麼?”當她漱過口,向臉盆彎下腰去的時候,聽見外間的起居室有人悄聲地問。

     “噓……” “那怎麼辦?報還是不報?” “輕點聲兒,現在……” “可是……” 這對答雖然細碎而模糊,但是卻使柳如是分心。

    她吩咐丫環:“嗯,你們去瞧瞧,有什麼事?” 紅情答應着,走了出去。

    片刻之後,她神色異樣地匆匆走回來,低聲禀告說:“回太太,是少爺來了,說有事要見太太。

    胡媽不敢做主,沒讓他進來,把他擋在偏門上了。

    胡媽如今自己過來請太太示下。

    ” 已經俯身到水盆上洗臉的柳如是,聽說是錢孫愛求見,也不由得一怔。

    因為這些天來,她料定正院那邊将會有所舉動,已經一直做着應變的打算:譬如說,如果陳夫人擺出元配夫人的身份,把自己召過去,當面提出質問,自己如何應對;又譬如,萬一對方糾集人衆,打上門來,企圖捉奸的話,自己怎樣一邊挺身阻攔,一邊保護鄭生逃走,如此等等。

    然而,沒想到憋足勁兒等了幾天,等來的卻是錢孫愛這麼個角色…… “如果太太不想見,那麼……”紅情試探地說。

     “不,”柳如是搖搖頭,斷然吩咐,“讓他到花廳等着,我随後就來!” 等紅情領命而去之後,她依舊不慌不忙地梳洗、穿戴。

    發現還賴在床上的鄭生已經本能地緊張起來,她便安慰了幾句,無非是不必驚慌,一切有她做主之類。

    末了,才命綠意相跟着,離開了寝室,慢慢地走過花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