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閨情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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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驚慌地否認。

     “沒有?哼,鬼才相信呢!你們這些男人,全是吃在碗裡,看着鍋裡,我見得多了!”柳如是咬着牙說,心中的火氣開始上升。

     “真是沒有。

    ”鄭生堅持說,但是聲音不高,而且沮喪地低下頭去。

     “那麼,到底是為什麼?” “……” “哎,怎麼啞巴了?你倒是說話呀!” 雖然這樣催促,但是鄭生仍舊遲疑着,直到柳如是重新豎起眉毛,打算再度發作時,他才一臉苦惱地低聲說: “我們的事,自從被外間知、知道後,近日像是傳、傳得越來越兇了……” “越來越兇?怎麼個兇法?” “昨兒,我在街上走,被兩個不相識的人攔住,嬉皮笑臉地問了好半天,還說了好些難聽的話。

    ” 柳如是皺起眉毛:“嗯,就是這個?” “不,回到寓所,又看見門上貼了一張紙,上面寫着一首詩,也分明沖着我們來的。

    ” “詩呢?都說些什麼?” “我即時就扯了,沒有帶來。

    總之,無非是一些挖苦罵人的話,你不看也罷!” 柳如是盯了對方一陣,終于停止追問。

    她抱住雙腿,把下巴抵在膝蓋上,目光變得幽邃起來。

    不錯,近日來,外間對他們的不軌行為已經有所覺察,并且正在嘁嘁嚓嚓,飛短流長。

    這一點她是知道的。

    其實,還在答允惠香之初,她就想到事情難免會有敗露的一天。

    但當時她也橫下了一條心:既然世事混亂到這樣一種地步,錢謙益的骨頭軟到這個地步,自己今生今世,恐怕很難再有什麼指望了。

    那麼,與其半死不活地熬日子,倒不如抛開一切,痛痛快快地樂他一場。

    即使到頭來落得個身敗名裂,甚至把性命搭上去,也沒有什麼可怨恨的!隻不過,沒想到事情會敗露得這麼快,而且流傳得這麼廣。

    攔街盤問、門上貼詩,這還是當着面的,那麼背後的議論呢?不用問也可想而知!按說,這本是預料到了的,并沒有什麼。

    令人不甘心的隻是,才過了兩個月不到,這場好夢還剛剛開了個頭…… “這麼說,”她偏起臉,瞅住對方,冷冷地問,“你害怕啦?” 鄭生苦澀地牽動了一下嘴唇,搖搖頭。

     “那麼……?” “我是怕連累了你……” “怕連累我?” “是的,這事是我挑惹起來的。

    自從五年前與你分手之後,我沒日沒夜地想着你,念着你,可以說是食不甘味,寝不安枕。

    隻想着能見上你一面,就是死掉也甘心了!沒想到,你不隻讓我見到了,還對我這麼好,讓我過上神仙眷侶一般的日子……我鄭某不過一介凡夫俗子,得此不世奇遇,死又何憾!隻是,你是天上的仙子,偶谪凡塵,已是十二分的委屈受辱,不該因我之故,再遭劫難。

    要不然,我鄭某就是死了,九泉之下,也會因罪孽深重,無法心安的!” 柳如是呆呆地聽着,目不轉睛地瞅着帳子外那盆變得暗淡下來的炭火。

    末了,她幽幽地問:“我真有這麼好?你真的就這麼顧惜我?” 鄭生點點頭,苦惱地說:“這些天我一直想着,事到如今,如何才能不拖累你?倘若能夠,哪怕天塌下來,即時就要粉身碎骨,我也甘願獨自扛着!唉,怕就怕……” “就怕什麼?” “就怕、就怕悠悠天地,沉沉世網,到底、到底放不過一隻失伴的孤鴦!” 這麼哽咽着說完之後,鄭生就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臉,嗚嗚地哭泣起來。

     柳如是轉過頭去,無言地看了他一會,最後歎了一口氣,伸手推推他:“起來吧,起來吧!”說完,她就管自把搭在床靠上的大紅兜肚、貼身小襖、絲棉錦襖、比甲、裙子拿過來,一件一件地穿上,又把睡亂了的頭發攏攏好,用一條藕色絲巾臨時紮住,然後撩開帳子,把繡花鞋兒套在腳上,站起來。

    她先朝大銅火盆走過去,拿起鐵鉗子撥弄了一下,又朝裡面添了幾塊木炭,這才走到梳妝台前,坐了下來。

     現在,火盆裡的炭火重新散發出融融的暖意,屋子裡也被映照得更亮堂了一些。

    但柳如是心中卻愈來愈陰冷。

    她并不相信鄭生剛才說的那一番信誓旦旦的話。

    以她自幼年起就在風月場中打滾的經曆,已經非常了解男人們的脾性,那些逢場作戲的狎客不必說,即便所謂的“多情種子”,在沒有得到你的時候,他們會不惜一切地巴結你,像狗似的跪倒在你的腳下;為了能鑽進你的裙子裡來,有時也會瘋狂得連小命都不顧。

    但是一旦把你弄到手,獲得餍足之後,在他們心目中,你的身價就會每況愈下。

    如果說,移情别戀是必然結局的話,那麼在此之前,他們也不會再像最初那樣,肯不顧一切地為你賣命獻身了。

    眼前的這個鄭生,要說他已經厭倦了自己,倒還不大像。

    但是他口口聲聲說就怕牽累她,又說隻要她平安無事,他甘願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