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怒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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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南邊果然鬧大了,在紹興監國的魯藩手下号稱有十萬大軍,還有在福建稱帝的唐王,也有許多兵馬……” 說到這裡,仆人的腳步聲再度響起,食物端出來了,原來是熱氣騰騰的紅薯米飯。

    不過,卻隻有一碗,筷箸也隻有一雙。

     “咦,冒先生的呢?”張維赤詫異地問。

     “回老爺,”那仆人一邊把飯和筷箸放到張維赤的面前,一邊恭順地低着頭回答,“适才小人叩問過冒先生,冒先生說他已經用過了!” “噢,原來我兄已然用過了?”張維赤詢問地轉向冒襄。

     起初,看見隻端出來一碗一箸,冒襄也頗為疑惑,因為縱然隻是紅薯米飯,但那香噴噴的氣味卻令他立即饞涎直冒,饑腸作響,很想也能吃上一口。

    有片刻工夫,他還猜想着對方也許是分兩次端出來,不料,鑽進耳朵竟是仆人那麼一句當面胡扯的話,他不禁為之愕然。

    不過,當接觸到撒謊者那隐藏在眼皮底下的狡狯目光時,他心裡忐忑了一下,多少有點醒悟了——記得剛才進門時,自己因為一時氣惱,呵斥了他們兩句,看來他們便記恨在心,卻故意在這當口上來報複自己。

    “啊,這些可惡的狗才,竟敢如此!”他頓時面紅耳赤,羞惱交集地想,“什麼狗屁紅薯米飯!要換了當年,便是山珍海錯、龍肝鳳髓,我冒襄又何嘗眨過眼睛!如今不過是虎落平陽,便落得被這些狗東西來欺負!”然而,憤怒歸憤怒,出于對臉面的顧惜,他卻隻有硬着頭皮,點一點頭,說: “兄台請自便,小弟——嗯,已然在家中用過了!” 這麼說了之後,為着不受那碗米飯的引誘,他就咬緊牙齒,别轉臉,不去瞧張維赤;同時,也盡量不去想那些仆人得意的鬼臉。

     幸而,張維赤也許确實是餓了,也許覺得在朋友面前獨自進餐有失禮數,三下兩下就把那碗飯扒完,随即重新端起茶杯—— “嗯,适才弟說到哪兒了?哦,對了——聽說前時我們逃出海甯那陣子,魯王的兵馬從南邊渡過錢塘,攻下了富陽、于潛,勢力已經伸展到浙西。

    這一次他派出許多兵馬,不用說,是意欲圍攻杭州。

    如今錢塘江上,日日喊殺連天,正打得熱鬧呢!” 冒襄緊皺着眉毛,專注地聽着,一顆心再度急跳起來。

    證實本以為毫無希望的局面,當真出現了轉機,自己也有可能因此擺脫眼前的狼狽處境,重新回到“自己人”的營壘中去,他不禁大為興奮。

    這種心情又由于剛才那個無端的折辱,而變得更為急切。

    如果不是在此之前已經多少有所聽聞,說不定就會振臂而起。

    他正打算向對方打聽得更詳細一點,卻聽見張維赤說: “鞑子近日派了兵來駐海甯,此間遲早又要開仗,住不得了。

    好在到如今也沒剩下多少東西了,無非是些日常用物,胡亂歸攏一下,就完了——哎,兄請用茶!” 冒襄本能地端起杯子,聽了這話,頓時又停住了:“兄是說,打算逃難?”他疑惑地問,随即想起進門時看見的那些箱籠行李。

     “嗯,”張維赤點點頭,“既然已經剃了發,就隻能跟着鞑子跑了!要不然,等南兵打過來,可就活不成了!” 冒襄蓦地一驚:“啊,活不成了?這話怎講?” “是的。

    ”張維赤擡起頭,苦笑了一下,“聞得南邊認定,凡是剃了發的,就成了鞑子,一經捉到,統統殺卻!前些日子南兵攻澉浦時,許多鄉民都因此被殺死。

    當時弟的一位遠親,也被捉住,是混在死人堆裡,才撿回性命的!” “那麼、那麼南兵難道不知道他們剃發是被鞑子逼的麼?”冒襄着急地追問,同時覺得自己的聲音在微微發抖。

     “那些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