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遭屠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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殃的就會是我們主子了!”頓時,冒襄的心腸硬了起來,但畢竟不想親自出面做這件事,于是轉過身,向冒成招一招手。

    等仆人跟着走到一邊,他才低聲地轉述了一遍清兵的要求,末了,吩咐說: “嗯,這事就交給你,你看着挑吧!” 冒成起初不知道是什麼事,聽完主人的吩咐之後,他的臉色蓦地變了: “大、大爺,非、非是小人推搪,這件事,小人,做不來!” “你說什麼——做不來?”由于這樣的回答出自冒成之口,在冒襄記憶之中還是第一次,他不禁為之愕然。

     “是、是的,這事……小人,做……做不來。

    ”冒成低着頭重複地說,不敢正視主人的眼睛。

     有片刻工夫,冒襄變得目瞪口呆。

    但是,他的火氣漸漸升騰起來。

    “胡說!”他咬着牙,惡狠狠地低聲呵斥說,“叫你做你就得做!莫非,你打算眼睜睜看着鞑子兵過來撒野不成?莫非你想讓老爺、太太,還有我和奶奶都去死?啊?” 看見主人發了火,冒成不作聲了,但是臉色卻變得越來越蒼白。

    終于,他聲音低沉地應了一聲:“是!”轉過身,向人群走去。

     點人開始了。

     在眼前這種情勢下,為着保存一家的性命,對方的任何要求盡管都唯有服從,但按照冒襄的想法,送出那麼幾個幹雜活的粗笨丫環,好歹把危險對付過去,也就夠了。

    他深知冒成辦事精細,所以事前并沒有特别交代。

    事實上,開始時被點到的也确實是那些人。

    但不知怎麼一來,漸漸地,連董小宛房裡的紫衣,甚至馬夫人房裡的春桃竟然也被點到裡面。

    冒襄在一旁看着,感到又吃驚又氣急。

    他想上前制止,但是又怕驚動清兵,把事情弄得更糟,因此隻能眼睜睜地看着。

    倒是那些丫環不知道是什麼事,看見是冒成呼喚,都一個接一個順從地走出來……終于,八個丫環湊足了。

    冒成重新走回來,垂着頭,一聲不響地站在主人跟前,大約是等候下一步吩咐。

     冒襄正十分不滿對方剛才的胡亂點名,看見如此一來,更無異于向大家表明,事情是出于自己的吩咐。

    因此,不待冒成開口,他就像給針紮了一下似的,猛然轉過身子,惱怒已極地走了開去。

     不過,那群清兵壓根兒沒有覺察到這種情形。

    他們已經事先得到那位降官的指點,這會兒,全都虎視眈眈地盯在那群丫環身上。

    正當在場的多數人都還弄不清是怎麼一回事,他們就蓦地發出一陣淫邪的狂笑,向丫環們猛沖過去。

     也就是到這會兒,那群可憐的丫環才如夢初醒,驚惶地尖叫着,向四面逃去。

    可是,已經遲了。

    她們那一雙柔弱的小腳,又怎能跑得過如狼似虎的清兵?轉眼之間,就一個一個落入了那些粗野的鞑子兵之手。

    盡管她們頭發披散,又踢又咬,拼命掙紮,結果,還是被拖着、抱着,分别弄到了馬上。

    其中有幾個,在掙紮當中,衣裳被撕開、被扯脫,露出了雪白光潔的肉體,這更極大刺激起那些兵的獸欲,以至幹脆就在馬背上肆無忌憚地動起手來,抱住她們瘋狂地又是捏又是啃。

    其中有一個——冒襄認得那是紫衣,大約因為反抗得激烈了點,竟被那個嗷嗷地怪叫着的清兵三下兩下把身上的衣裳扒個精光,然後揮起蒲扇似的大手,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地在她臉上、身上狠揍起來。

    那種餓虎撲食羔羊,暴風摧折鮮花一般的情景是如此驚心動魄,悲慘可憐,以緻在場的人們都紛紛低下頭,不忍心再看…… “好吧,總算沒事了!”在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中,一個聲音如釋重負地說。

     冒襄扭頭一看,原來是那個降官。

    他也已經坐到了馬上,正用鞭子指着他們一家子:“你們這些人,沒有一個剃了發的!今日幸虧遇着我,要不然,休想指望過得了這一關去!你們記着,趕快把頭剃了!否則,下一回隻怕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說完,他加了一鞭,催動坐騎,追趕那夥清兵所抛下的一片飛揚的塵土去了。

     留在原地的人們仿佛被這最後的咒語所禁住,全都呆若木雞地望着。

    直到那急驟的蹄聲消失了好一會,大家才開始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遲遲疑疑地動彈着由于長久地跪伏變得酸軟麻木的手腳,末了,好不容易才坐起了身子。

    但是也隻是一忽兒,他們就紛紛重新仆倒在地上,撕扯着自己的衣衫和頭發,失聲痛哭起來…… 這當兒,唯獨董小宛與大家不同。

    她長久地站立着,望着那一片飛揚遠去的塵土,并沒有哭。

    隻不過,那神情卻像是一下子老了五歲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