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議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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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得不讓鄭元勳——也就是鄭超宗出來,同幾社系的李雯共同擔任主盟。

    吳應箕等人對此早已十分惱火,私下認為舊幾社的那一派人這樣做,最終目的是企圖奪取複社的領導權。

    加上在對待阮大铖的問題上,幾社那一派人又一向持有不同的見解。

    現在,會不會是他們從中搗鬼,想利用這件事來進一步打擊吳應箕等人的威信?這種可能性确實不能排除。

     “如果真是幾社,”陳貞慧沉思地說,“那麼,虎丘大會上一場劇鬥,隻怕就在所難免了。

    ” 冒襄和吳應箕也意識到事态嚴重,他們各自皺着眉頭,誰也沒有作聲。

     “自然,這事還僅是猜測,未必便是如此。

    ”陳貞慧繼續說,慢慢地捋着長胡子。

    他擡起頭望了望正在沉思默想的兩位社友,忽然提高了聲調,譏諷地說:“不過,小弟以為他們最好不要出此下策,以免弄巧反拙,自取其敗!” “啊,定生兄是說——”冒襄遲疑地問。

     陳貞慧哼了一聲:“想替阮胡子翻案,談何容易!虎丘之上,他們不動則已,若敢動一動這個題目,我管教他這個所謂盟主,當場易人!” 吳應箕慢慢地點着頭,堅決地說:“甯為玉碎,不為瓦全!萬一不行,小弟也決不容彼輩如願!” 他這樣說了之後,三個朋友有好一會兒都沒有再說話。

    最後,陳貞慧擡起頭來,勉強一笑:“不過,小弟還是希望不緻如此,以免社局傷殘過甚。

    當然,也要做好準備,以防不測。

    所以,我們幾個,還有子方他們,都一起到虎丘去,瞧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辟疆,你自然也是去的?” “哦,小弟、小弟隻怕去不成虎丘了。

    ”冒襄忽然着忙起來,臉随即紅了。

     “怎麼——” “家父之事,今日剛得着信息。

    小弟打算明日趕回如臯,向家母禀告。

    ”冒襄低着頭說。

    于是,他把剛才拜訪熊明遇的情形約略說了一遍。

     “啊,原來令尊大人已獲改調,可喜可賀!”陳貞慧拱着手微笑說。

     吳應箕卻沒有作聲。

     “那麼,”陳貞慧說,仍舊帶着微笑,“既然令尊大人的事已見眉目,辟疆兄就更可放心去赴虎丘之會了。

    令堂大人處,就由貴價回去報信,也是一樣的。

    ” “定生兄有所不知,家母荏弱多病,為此事近半年來又憂傷殊甚,已數度卧床不起,至今湯藥未斷。

    且吾家除小弟之外,别無兄弟可奉菽水。

    弟此次出來,固是萬不得已,其實心中日夜不安,如今得此消息,正恨不得身生雙翼,飛歸慈親膝前。

    此外萬事,都不是小弟所敢過問的。

    ” “孝者,人之天性。

    弟本來也不敢相強,隻是眼前此事,關乎社事全局,而且迫在眉睫,弟才冒昧相勸。

    其實所耽擱者,不過一二十日,還望我兄三思!” “這……小弟正恐耽擱,才決意不赴會的。

    ” 在一旁瞧着兩人對答的吳應箕,顯然越來越不耐煩。

    他終于插進來說: “辟疆,你别是有點怕吧?” “啊,我怕?” “嗯,我瞧你是害怕幾社那幫子人,你還怕得罪阮胡子,怕得罪建虜、流寇!”吳應箕的話尖刻得像一把刀子。

     冒襄的臉頓時漲得通紅,随即冷笑着說:“次尾兄雖欲行激将之法,其奈小弟歸家之志已決,非言語所能打動!” “嘿嘿,又何須吳某來激将?辟疆兄近半年來之行事舉止,外間早已啧有煩言。

    不過,也許辟疆兄充耳不聞罷了。

    ” “次尾兄!”陳貞慧顯然看出勢頭不對,打算加以阻止。

     “不,應當說!也免得辟疆兄他日怪我等知而不言,有失交友之道!有人說,沙場将士舍生忘死,浴血苦戰,為大明力撐危局,身為‘複社四公子’的冒先生卻為其尊大人調離讨賊前線竭力奔走,公然向朝廷上救父萬言書!又說,複社諸子平日倡言忠君愛國,恪盡臣責,以士林表率自命,不知冒先生之所為,是否堪稱表率?”吳應箕本來還想說下去,發現陳貞慧正拼命地朝他使眼色,才臨時住了口。

     冒襄像挨了一記悶棍似的呆住了。

    對于這一類的責難非議,他雖然已經多少估計到,但是,如今由吳應箕當面說出來,仍然使他受到猛烈沖擊,感到羞憤難當。

     陳貞慧連忙站起來,搖着手:“哎,沒的事!别聽次尾瞎說!”他轉向吳應箕,繼續使着眼色,“次尾,你哪兒聽來這些混話?怎麼我就沒聽到?——哎,算了,不談這事!好端端的自家人,傷了和氣,何苦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