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獲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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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做了幾個深呼吸。

    “多奇怪!”他想,“這一次,我本沒打算來南京,結果不知為什麼,還是來了。

    若留在常州,就什麼消息也得不到了!冥冥中像是有神靈指點似的!” 冒成正在拭着發潮的眼角,他低頭想了一下,認真地說:“必定是大爺一片孝心,感動神明了!便是小人向常也叨念:像老爺這般忠心為國,老太太這般樂善好施,加上大爺這般敬上惜下,真是一門忠孝。

    老天爺怎能不保佑?到底是今日應了!可知天道報應,原是分毫不爽的!” 冒襄慢慢地點着頭,現出深思的神情。

    随即,他又笑起來:“哎,你還呆着幹什麼?快,拿酒來啊!” “酒?” “嗯,就把那瓶‘太禧白’拿來,我要喝一杯,你也喝!” 冒成很快就把酒拿來了。

    他替冒襄滿滿地斟了一杯,恭謹地說:“大爺是該喝一杯慶賀這喜事。

    不過這等名貴的東西,小人福薄,卻不敢生受。

    ” “怕什麼!”冒襄一揮手,“讓你喝你就喝!這大半年,你跟我東奔西走,也着實辛苦。

    如今事情辦成了,也有你一份功勞!來,快喝!” 冒成被催逼不過,隻好又斟了一杯——卻隻得七分滿,先謝了賞,雙手捧着,誠惶誠恐地喝幹了。

    冒襄這才哈哈大笑,放他去了。

     冒襄自己一連幹了兩杯,随後又把酒杯斟滿。

    他端起酒,向着窗外,一手叉着腰,眯縫起眼睛,興緻勃勃地眺望起秦淮河上的燈火來…… 冒成說得不錯,冒襄确有一個為人所稱羨的家庭。

    他的家有着高門甲第的豪華,卻沒有許多富貴之家的那種複雜龌龊的糾紛瓜葛。

    家中雖說仆婦成群,但真正的骨肉之親,卻隻有六口:一位慈和溫厚的母親,一位安分守己的年輕庶母,加上賢淑淳良的妻子和一個才滿三歲的兒子;此外,就是冒襄和父親。

    父親長年在外面做官,父子兩人難得見面,即使見了面,彼此也情意相投,不存在隔閡。

    尤其難得的是,無論父親還是母親,對于冒襄的行動都很少幹涉;對于他的花費揮霍也從不過問。

    與其說這是溺愛獨生的兒子,毋甯說是完全信任他,尊重他。

    為了這個緣故,冒襄很愛重自己的家庭,特别是對雙親懷着深深的感激之情。

    他由衷地覺得,自己隻有恭謹敬誠,恪盡孝道,才能報答父母的深恩于萬一。

    所以,去年秋天,他接到父親調職襄陽的消息後,雖然也為難和猶豫過,覺得自己作為複社的一位年輕領袖,平日與社友們悲歌慷慨,以天下為己任,如果為着将父親調離“剿賊”的前線,自己公開出面奔走,會不會招緻别人的譏笑和非議?對自己在社裡的威信,會不會有什麼影響?可是,當他一想到父母對自己恩義深重,就立即覺得責無旁貸了。

    “哎,無論如何,我不能眼看着父親去送死!眼下旁人愛怎麼想怎麼說,一概随他去吧,反正,我總有辦法向他們證明,冒襄絕非欺世盜名、貪生畏死的懦夫!”半年前,他就是抱着這樣的想法,提起筆來,寫了一封情辭哀切的萬言書,書中力陳父親秉性耿介剛直,不會與同僚合作,擔任監軍,不但于戰局無益,反而可能把事情弄糟。

    他懇請朝廷哀憐自己作為獨生兒子的悲苦心情,将冒起宗調任他職。

    這封書上呈朝廷之後,接下來冒襄就開始了緊張的活動——變賣家産、送禮打點、求人疏通……“哎,如今總算有了結果,母親知道這個消息,不知該有多高興呵!”冒襄望着暮色之中漸次閃現的越來越繁密的燈火,又感歎又喜歡,并且再一次微笑起來。

    他開始想象家裡的人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興高采烈的情景…… 這當兒,冒成已經把洗臉水端來了,一套出門赴會用的幹淨衣巾,也整整齊齊地擺在椅子上。

    他輕聲呼喚: “大爺……” 冒襄回過頭來,随即想起今晚李十娘家的聚會,便點點頭,爽快地放下酒杯,走過去。

    他先除去方巾,又把直裰脫下,都交給了冒成,然後雙手捧起一掬水,俯下臉去,讓散發着荼薇露清香的潔淨的水同皮膚接觸。

    頓時,一股說不出的舒爽愉快的感覺直透心脾,他不由得呻吟起來。

    冒成在旁邊聽見,倒吃了一驚,隻當是水太熱了。

    後來,看見小主人并無表示,才放下心來。

     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