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

正是麥熟季節，大片焦黃的麥地空無一人。馬騎兵浩浩蕩蕩從麥田踐踏過去。驢騎兵繞開走，驢蹄不踐踏麥子。庫的騾子也不踐踏麥子，跟驢隊後面，繞着走。

    逃跑的毗沙兵看見麥田愣住了，丢下刀往農田裡跑。意思是我不打仗了。你也别打我了，我要收麥子了。

    這怎麼行呢，你的仗打完了，你打到家鄉了，我的仗還沒完。

    黑勒兵追殺到麥田。跑進麥田的毗沙兵拿起鐮刀就割麥子，他們不要身後的戰争了。可是戰争還要他們。追進麥田的黑勒兵看見丢了刀的毗沙兵拿起鐮刀旁若無人地割麥子，身後的馬蹄聲喊殺聲好像跟他們沒有關系。黑勒兵砍了一個割麥子的，前面的頭也不擡，自顧自地揮着鐮刀。那些毗沙兵的頭，就在投入地低頭割着麥子的時候，一個一個血淋淋地滾落到地裡。這情景就像幾年前在奧巴，拜天的黑勒人頭也不回地任毗沙兵宰割，後一排被砍倒了，前一排一動不動，右邊的被砍倒了，左邊的一動不動，人像長在地上的莊稼不懼收割，毗沙兵砍着砍着不敢砍了。黑勒兵也突然停住，這些像成熟的麥穗一樣低垂着任他們砍殺的毗沙人頭令他們發怵。這群東征西殺的黑勒農民，多少年沒摸過農具了。麥子黃熟了，撲面而來的麥香把這些農民的軟心腸喚醒，他們紛紛下馬，奪毗沙兵手裡的鐮刀，過一把割麥子的瘾。毗沙兵不讓，在麥地裡扭打在一起。

    越來越多的毗沙兵跑進麥地，黑勒大軍追趕到麥地。人馬驢都不由自主地停住腳步。卡汗也勒馬停住，庫的騾子在他身後停住。

    庫以為汗王要問穿過麥地的路。卻沒有。他看了一眼庫，然後指着金黃麥地盡頭隐約可見的毗沙城。

    “毗沙城牆有多高？”汗王問。

    “三頭驢摞起來那麼高。”庫答。

    “你們毗沙人說啥都要跟驢扯一起嗎？”汗王側眼看庫。

    庫略微低頭，沒有作答。汗王的話險些把庫胸腔的驢叫喚出來。

    “我們已經推倒西昆寺的高牆，毗沙國再不會有什麼牆可以阻擋我的大軍。”卡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