捎話

庫睡不着，又去了院子裡的驢圈，謝和一頭母驢安靜地站着，像兩個無話可說的女人。庫不放心謝，就在圈裡的草料堆上睡下了。謝往他身邊挪了挪，就地卧下，一邊身體挨着庫。旁邊的母驢一直斜眼看庫，猜測他要對謝幹什麼。庫上次來騎的是另一頭母驢，也跟這頭母驢拴一起，她一定記得他。

    驢圈棚頂和牆上都是大小窟窿，能看見外面灰蒙蒙的天，聽見土落在圈棚上的聲音，月亮和星星，被漫天塵土埋掉了。

    一聲隐約的驢鳴從遠處傳來，謝扭了下頭，耳朵口對向外面。接着又是一聲，那驢叫傳到這裡已到盡頭，有氣無力。

    驢圈後面是長着低矮堿蒿子的荒野，再往前就是渠莎，以前渠莎是毗沙國地盤，如今被黑勒占領，庫知道驢叫聲是幹溝那邊的村莊傳來的，驢在給這個村莊傳信。謝和旁邊的母驢都聽到了。

    過一會兒，村西頭的驢突然叫起來，謝和旁邊的母驢跟着叫起來。庫走出驢圈，圈外面三個木樁上各拴一頭驢，都頭朝東大聲鳴叫，緊接着村東邊的驢叫起來了，在能看見聲音形狀和顔色的驢眼睛裡，欄杆村的驢鳴如繁星升空，把遠處村莊傳來的一聲聲驢鳴往更遠處傳，不過兩個時辰，驢鳴會被一個又一個村莊的驢嘴接住，直傳到毗沙城外。

    這時村東邊的狗叫起來，或有捎話人騎驢出村，汪汪的狗吠聲一直把出村的人送遠。若是有人進村，狗吠聲會越咬越近。

    庫知道欄杆村有好多人做捎話營生，他們大都會說黑勒語，和對面黑勒村莊有秘密聯系，他們時常通過野灘上的放羊人捎話過來，所有黑勒的消息集中在欄杆村，有騎驢人乘夜捎話給下一個村莊，下一個村莊的捎話人傳給下下一個村莊，天亮前傳到毗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