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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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平淡的下午時光——無聊而又漫無目的,而且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确實又回到了從前,除了現在不像以前那樣可能會發生許多事。

     這次請來的家庭教師在我們家待的時間比以往大多數都要長。

    她是一位四十歲的女士。

    她有整整一櫥褪了色的羊絨衫;從這些衣服來看,她以前的生活比現在富裕。

    她将自己老鼠毛似的頭發卷起來,盤到了腦後。

    她的名字叫戈勒姆小姐——瓦奧萊特·戈勒姆小姐。

    我在背後給她起了綽号,叫她“暴力小姐”[1],因為我覺得她的名和姓是個讨厭的組合,而從此以後我每次看她時都忍不住咯咯直笑。

    不過,這個綽号就這麼叫下來了。

    我把綽号教給了勞拉,後來瑞妮當然也發現了。

    她說,我們這樣取笑戈勒姆小姐太頑皮了。

    她還說,她是降臨到這個世界的一個可憐的人,值得我們的同情,因為她是一個老姑娘。

    老姑娘是什麼意思?也就是說沒有丈夫的女人。

    戈勒姆小姐注定這一生隻能享受獨身之福,瑞妮不無輕蔑地如是說。

     “可是你也沒有丈夫呀?”勞拉說道。

     “這是兩碼事,”瑞妮說,“我還從來沒有碰到過值得我傾心的男人呢。

    我是自己不要的。

    并不是沒有人向我求愛。

    ” “也許‘暴力小姐’也是如此。

    ”我反駁道,目的隻是要同她唱反調。

    那時我也确實快到這樣的年齡了。

     “不,”瑞妮說,“她沒有。

    ” “你怎麼知道?”勞拉問道。

     “你可以從她的長相來判斷,”瑞妮說,“反正,如果有男人向她求愛,即便那人長得牛頭馬面,她也會像蛇一樣立刻纏上他的。

    ” 我們與“暴力小姐”相處融洽,因為她讓我們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她早就明白自己沒有力量來控制我們,于是也就明智地決定不再徒勞了。

    上午我們在書房裡上課;這間書房曾經是祖父本傑明的,現在是屬于父親的。

    “暴力小姐”對我們幹脆是放任自流。

    書架上擺滿了厚厚的真皮封面的書籍,書皮上印着淡金色的書名。

    我懷疑祖父從來都沒有看過這些書;這些隻是祖母阿黛莉娅認為祖父該看的書。

     我會挑一些我感興趣的書來讀:查爾斯·狄更斯的《雙城記》;麥考利的曆史故事;附有插圖的《征服墨西哥》和《征服秘魯》。

    我也讀詩歌,“暴力小姐”偶爾也會半心半意地教我詩歌,讓我大聲朗讀。

    忽必烈汗的行宮,宏偉壯觀的鬼斧神工。

    在佛蘭德的田野裡,一排排的罂粟花在十字架之間綻放。

     “别念得這麼平淡,”“暴力小姐”說道,“詩句得像流水一樣流暢,親愛的。

    把自己看成是個噴泉。

    ”雖然她自己粗笨而不雅,但她對優雅的要求極高,而且還要我們像這像那:開花的樹、蝴蝶、和煦的輕風等等。

    她要我們像任何東西,就是不能像膝蓋髒兮兮、用手指挖鼻孔的小女孩,因為她對個人衛生是十分挑剔的。

     “别再咬你的彩色鉛筆了,親愛的,”“暴力小姐”對勞拉說,“你可不是耗子。

    瞧,你的嘴巴都變綠了。

    這對你的牙齒不好。

    ” 我朗讀了亨利·朗費羅的《伊萬傑琳》;伊麗莎白·白朗甯的《葡萄牙十四行詩》。

    我以什麼方式來愛你呢?讓我一一向你述說。

    “太美了,”“暴力小姐”歎道。

    她對伊麗莎白·巴雷特·白朗甯的詩很動感情(至少相對她沮喪的性格而言);另外還有“莫霍克公主”波琳·約翰遜的詩。

     哦,河水湍急地流着; 我的船頭漩渦環生。

     旋啊,旋啊! 在這漩渦險生的水中 但見片片漣漪! “太激動人心了,親愛的。

    ”“暴力小姐”說。

     我還朗讀了艾爾弗雷德·丁尼生爵士的詩;在“暴力小姐”看來,他的權威僅次于上帝。

     那塊屬于花的領地 統統被黑色的苔藓淹沒; 那棵系在山牆上的梨樹, 鏽釘紛紛從繩結上掉落…… 她隻是說:“我的生活單調乏味, 他[2]連個影子也沒有,”她說; 她說:“我非常,非常厭倦, 我甯願自己已經死去!” “她為什麼想死去?”勞拉問道。

    通常她對我朗誦沒什麼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