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飄落,如沙如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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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銀禾 2010年整個冬天北京都沒有下雪,直到次年的二月,從“一九”到“六九”,六九都已經過了六天,雪才下下來,從入冬算起,過了足足一百零八天,據報道,為六十年最晚。

    這場雪下得也不像樣,沒有大片雪花,下了一夜,地上僅少量積雪,整個冬天沒見着雪的孩子從低窪處好容易拔弄了些積雪,卻怎麼捏也捏不成團——這雪是幹的,雪質疏松,水分少,根本不壓手。

     孩子們看見來了一輛救護車,路窄開不進,它停在了胡同口。

    有人說:準是又有人中煤氣了!他們湧進一個大雜院,一排鴿籠似的小屋子有一間敞開着,冒出一股子濃厚的酸菜氣味,一個長頭發的女人躺在床上,有個男人手裡拿着一隻大碗,他在給她灌酸菜湯——據說酸湯水能使煤氣中毒的人醒過來。

     旁邊的人說:别灌了别灌了,進不去了。

     長頭發的女人牙關緊緊的,掰也掰不開了,酸湯水順着她的脖子,流進了她的頸窩,紅毛衣的胸口洇濕了一大片。

     圍觀的人看到,窗戶上方的煙囪是生鏽的,有許多小窟窿,接口的地方斷裂了——聽說才買了幾個月,上一年十一月份才買了安上的,這才二月份。

     宋秋芬和三順吵了架,她不願意再和他同居下去,也不願和他結婚,她打算第二天就到昌平她妹妹那裡。

    三順摔門出去找人賭錢,手氣出奇好,一夜未歸,破天荒地赢了兩千元。

    宋秋芬收拾好衣物早早睡下,這一睡,就再沒有醒來。

     幾乎就在救護車從胡同口開出的同時,在東城區的一幢灰色的樓房裡走出了史銀禾,她背着一隻大大的背包,兩手一邊提一隻大行李袋,那是她十年來攢下的家當,還有一些是海紅給她的舊衣物。

     她要回家了。

     她提前三個小時出門,道良要送她到北京西客站,被銀禾堅決攔住,叔叔年齡大了,又下着小雪,萬一摔倒就壞了。

    道良就隻送她到公交車站。

     上一年開始,物價飛漲,大米食油蔬菜,花生芝麻綠豆,牙膏手紙洗衣粉……樣樣都貴了二成到三成。

    通貨膨脹的年頭到來了,僅憑道良的退休工資和海紅時斷時續的收入,這個家已經接近入不敷出——再也拿不出多餘的錢來付給銀禾。

    道良現在買煙,少花一塊錢都會高興地告訴海紅,十塊錢三雙的襪子都舍不得買。

    如此再請保姆就太過分了。

    他們自己又不是沒有手,春泱都已經上大學了。

    銀禾打算回王榨把舊房翻蓋成新房,給兒子娶媳婦。

     上一年十月份她離了婚,本以為三順死活不來法院,結果來了,他膽小,怕官司,讓同村的人陪着。

    銀禾如願分到王榨的房子。

     銀禾準備在浠川縣城買一套商品房。

    她在等房價降下來,現在有點貴,一平方米一千五。

    美禾說了,等土地補償金一到手就給她六萬——中關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