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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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調皮話。

    不知為什麼,她現在不太相信高廣厚的盧若琴的事是真的,因為廣厚比若琴大十來歲呢(實際上是她不願意相信這件事)。

    可為什麼這又不能成為真的呢?盧若華比她大好多歲,她不是也跟了他嗎?再說,她在高廟時不是就感覺到,盧若琴對高廣厚有好感吧?她又是個很有主見的女孩子,完全有可能去和廣厚結合。

    唉,她也有那個資格。

    麗英知道,這一個多月裡,若琴實際上就是兵兵的母親! 一想起兵兵,她就痛苦得有點難以忍受。

    他是她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希望了。

    如果不是為了兵兵,說不定那天和盧若華離完婚,她就在會在縣裡的那座大橋上跳下去了! 現在活是活着,可怎麼活下去呢?和盧若華已經一刀兩斷;高廣厚那裡也是不可能再回去了。

    怎麼辦呀?再去和另外一個男人結婚?這是永遠不可能了!她不能一錯再錯了!她已經嘗夠了這苦頭!所謂的幸福再是不會有了。

    她自己斷送了她的一生。

     但是,不論怎樣,為了兵兵,她還要活下去,凄慘地活下去,活着看她的兵兵長大成人…… 她一再想:她的兵兵長大後,會不會恨她?如果不恨,他會不會可憐她?會不會原諒他母親年輕時的過錯? 她想,假如有一天,兵兵也不原諒她了,那她就不準備再活在這個世界上了……過了好幾天,麗英才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那扇破敗的草房門,來到外面。

    秋天的陽光依然燦爛地照耀着大地。

    這裡的川比高廟那裡開闊,平展展地一直伸到遠方的老牛山那裡。

    川道裡,莊稼有的已經割倒,有的還長在地裡,遠遠近近,一片金黃。

    清朗朗的大馬河從老牛山那裡彎彎曲曲流過來,水面被陽光照得明閃閃的。

    親愛的大馬河!親愛的大馬河川!這水,這土地曾把她養育大,但是,她卻沒有好好活人…… 她揉着腫脹的眼,忍不住擡頭向南面那座山梁望去。

    那山梁背後,就是高廟。

    隻要順着山梁上那蜿蜒的小路,就能一直走到山那面,走到那條塵土飛揚的簡易公路上,走到個她曾居住過好幾年的地方;就能看見親愛的小兵兵,就能看見……她鼻子一酸,眼淚又從腫脹的眼睛裡湧出來了。

     站在劍畔上哭了一陣,她突然想起:再過九天就是兵兵的生日了。

    她立刻決定:無論如何要在這一天去見一面孩子。

    哪怕不在高廟,在另外的地方她也要設法把孩子接出來見一見……她重新回到那個小草棚裡,盤算她給孩子的生日準備些什麼禮物…… 麗英現在的心完全被孩子生日這件事占滿了。

     她開始精心地為兵兵準備生日的禮物。

    她先為他做了一雙虎頭小棉鞋。

    棉鞋用各種彩色布拼成圖案做面子,精緻得像一件工藝品。

    她的針線活和她的人一樣,秀氣而華彩。

    接着,她又為孩子做了一套罩衣。

    上衣的前襟和兩條褲腿的下部,繡上了小白兔和幾朵十分好看的花。

    至于棉衣,她早已經做好了。

    她用母親的細心白天黑夜做着這些活計。

    一針一線,傾注着她的心血,傾注着她全部愛戀的感情。

    小草棚裡的煤油燈熏黑了她的臉頰;流淚過多的眼睛一直腫脹着;哆嗦的手幾乎握不住一根小小的針。

    但她一直盤腿坐在那裡,低頭做着,把她的心血通過那根針貫注在那些衣服上。

     夜半更深,山村陷入了沉寂的睡夢中,隻聽見隔壁牛嚼草料的聲音。

    她一直坐在燈前,細心地、慢慢地做着這些活。

    這勞動使她傷痛的心有了一些安慰。

    她之所以做得慢,是怕把這些活很快做遠了——那她就又要陷入痛苦中去了。

     她一天天計算着,一天天等待着,盼着那個日子的來臨……兵兵的生日一天天近了,她渾身的血液也流動得快了,心也跳得劇烈起來。

    直到現在,她還想不出她怎樣去見兵兵。

    她隻想要見到兵兵。

    另外那兩個人她盡管也想見,但又覺得沒臉見他們了。

    也許世界上隻有兵兵不會嫌棄她,不會另眼看她——是的,隻有兵兵了,兵兵!村裡人和家裡人都回避她,像回避一個不吉祥的怪物。

    她也躲避所有的人,白天晚上都呆在那個小草棚裡。

    外面燦爛的太陽和光明的大地已不屬于她了。

     她把給兵兵做的衣服和鞋襪整理好後,屈指一算,後天就是孩子的生日!後天才是孩子的生日!那麼明天一天她該幹什麼呢?再靜靜地躺倒在床上去痛苦,去流淚嗎? 她一下想起,明天縣城遇集,她幹脆趕集去。

    在集上再給兵兵買些東西——光這些東西太少了。

    再說,她手頭現在還有點錢。

    可她又想,她怎好意思再出現在縣城呢?那裡她已經認識了許多人——許多有身分的人:他們要是看見她,那會多麼叫人難為情。

    同時,肯定還會有許多人指着後腦勺議論她。

     不,她想還是要到集上去。

    她起碼應該再給兵兵買一頂帽子。

    她豁出去了!管他衆人怎看呢!她總不能在這個小草棚裡呆一輩子。

    她既然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