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流變隐喻篇 第64章 作為恩寵的一種形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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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姿隻是一瞬之間。

    攝影機立即切換角度。

     我一邊看地震新聞,一邊繼續畫用來維持日常生計的“營業用”肖像畫。

    不假思索,面對畫布半自動地持續驅動手。

    這是我尋求的生活。

    也是别人尋求于我的。

    這項工作給我帶來了穩定收入。

    那也是我所必需的。

    我有要養活的家人。

     東北地震兩個月後,我曾經住的小田原房子失火燒掉了。

    那是雨田具彥送走半生的山頂之家。

    政彥打電話告訴我的。

    我搬走後長期沒有人住,一直空着。

    政彥為房子的管理相當操心,而他的擔憂恰恰成為現實,火災發生了。

    五月連休結束那天黎明時起的火,消防車接到報警飛馳而來,但那時那座木結構舊房子已經差不多燒塌了(狹窄彎曲的陡坡路使得大型消防車駛入變得極為困難)。

    也是因為頭一天夜裡下了雨,幸好沒有蔓延到附近山林。

    消防署調查了,但起火原因歸終不了了之。

    也許因為漏電,或有縱火嫌疑也未可知。

     聽得失火消息,首先浮上我腦海的是《刺殺騎士團長》——那幅畫想必也和房子一起燒掉了,還有我畫的《白色斯巴魯男子》,連同大量唱片收藏。

    閣樓裡的那隻貓頭鷹可安全逃生了? 《刺殺騎士團長》畫作毫無疑問是雨田具彥留下的巅峰佳作之一。

    它毀于火災,對于日本美術界應是慘痛損失。

    曾經目睹那幅畫的人為數極少(其中包括我和秋川真理惠。

    秋川笙子也見過——盡管隻是一瞥——當然還有作者雨田具彥。

    此外大概一個人也沒有了),那般貴重的未發表的畫被火災的火焰吞噬,從這個世界永遠消失了。

    我對此不能不感到負有責任。

    難道它不應該作為“雨田具彥隐秘的傑作”公之于世嗎?但我沒那麼做,而将畫重新包好放回閣樓。

    那幅無與倫比的畫想必已化為灰燼(我把畫中人物的形象逐一細細畫在素描簿上了。

    關于《刺殺騎士團長》這幅作品,留給後世的,事到如今僅此而已)。

    想到這裡,我這個勉強算是畫畫的,為之深感痛心。

    畢竟是那般出類拔萃的作品!我所做的,很可能是對于藝術的背信棄義的行為。

     但同時我又思忖,那或許是必須失去的作品亦未可知。

    在我眼裡,那幅畫實在是過強、過深地傾注了雨田具彥的魂靈。

    作為畫作誠然無比優秀,但同時又具有招惹什麼的能量。

    不妨稱之為“危險能量”。

    事實上,我也是因為發現那幅畫而打開了一個環。

    把那樣的東西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公衆眼前,未必是合适的行為。

    至少作者雨田具彥本人也是這樣感覺的吧?唯其如此,他才沒有把這幅畫毅然公之于世,而深深藏在閣樓裡。

    不是嗎?果真如此,那麼就等于我尊重了雨田具彥的意願。

    不管怎樣,畫已消失在火焰中,誰也無法讓時間卷土重來。

     對于《白色斯巴魯男子》的失去,我并未感到多麼惋惜。

    遲早我還要向那幅肖像畫重新發起挑戰。

    但為此我必須把自己鍛造成更堅定的人、更有格局的畫家。

    當我再度産生“想畫自己的畫”的心情時,我将以截然不同的形式、從截然不同的角度重畫“白色斯巴魯男子”的肖像。

    那有可能成為之于我的《刺殺騎士團長》。

    而且,如果那樣的情形實際出現了,那恐怕意味着我從雨田具彥身上繼承了寶貴遺産。

     秋川真理惠在火災發生後馬上給我打來電話,我們就燒毀的房子交談了半個小時。

    她打心眼裡珍惜那座古舊的小房子。

    或者珍惜那座房子包含的場景,珍惜那樣的風景植根于其生活的日日夜夜。

    那裡也包括曾幾何時的雨田具彥的身影。

    她見到的畫家總是一個人悶在畫室裡專注于畫的創作。

    她見過玻璃窗裡面的他的身姿。

    那一場景的永遠失去讓真理惠由衷感到悲傷。

    她感到的悲傷我也能與之共有。

    因為那個家——盡管居住期間不足八個月——對于我也具有相當深遠的意義。

     電話交談的最後,真理惠告訴我自己的胸比以前大了很多很多。

    那時她已是高二學生或高二那個年齡了。

    離開那裡以來我一次也沒同她見過面,隻是時不時在電話中聊聊。

    這是因為我沒有多少心緒舊地重遊,也沒有非辦不可的事。

    電話總是她打來的。

     “雖然體積還不夠充分,但畢竟變大了。

    ”真理惠像偷偷洩密似的說。

    我花了一會兒時間才明白過來原來她是在說自己胸·部的大小。

     “如騎士團長預言的那樣。

    ”她說。

     那太好了,我說。

    本想問她有男朋友沒有,又轉念作罷。

     姑母秋川笙子現在也繼續和免色氏交往。

    她在某個時候向真理惠坦言自己和免色氏交往的事。

    說兩人是處于非常親密的關系,說不定很快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