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顯形理念篇 第22章 請柬還好端端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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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怎麼樣了?” “好不好呢……”騎士略略側起脖頸,臉上顯出為難的表情。

    而一顯出為難,看上去總有些像小鬼。

    或者像是過去匪幫電影中出現的愛德華·羅賓遜(1)。

    說不定,騎士團長的表情實際上“借用”愛德華·羅賓遜的亦未可知。

    這并非不可能的事。

     (1)愛德華·羅賓遜(EdwardG.Robinson,1893—1973),美國演員。

    出生于羅馬尼亞,具有猶太血統,10歲時随家人移居美國。

    曾在一系列經典影片中成功塑造了一批強盜形象。

    在1973年去世後不久被授予奧斯卡終身成就獎。

     “世上有諸君不知道為好的事。

    ”騎士團長說道,臉上仍然顯出愛德華·羅賓遜那樣的表情。

     和雨田政彥最近說的一樣,我想。

    如果可能,一個人不知為好的事也是有的。

    鎮魂小說 “就是說,你不能告訴我不知為好的事,是吧?”我說。

     “為什麼呢?因為縱使我不特意告訴,其實諸君也已知道。

    ” 我默不作聲。

     “或者諸君即将通過畫那幅畫将諸君已然知曉的事主動予以形體化。

    看塞隆尼斯·蒙克好了。

    塞隆尼斯·蒙克不是把不可思議的和聲用道理、邏輯想出來了?他僅僅是拼命睜大眼睛從意識的黑暗中用雙手掬起罷了。

    關鍵不是無中生有。

    諸君應當做的,莫如說是從現在已有的東西中找出正确的東西。

    ” 此人知道塞隆尼斯·蒙克! “啊,此外當然愛德華也是知道的喲!”騎士團長接上我的思考。

     “也罷。

    ”騎士團長說,“噢,另外,作為禮儀上的問題,為了慎重起見必須在此說明白,那就是關于諸君那位美妙無比的女友……唔,就是開着紅色迷你來這裡的那位人妻。

    諸君們在此的所作所為——抱歉——我從頭到尾一一看在眼裡:脫光衣服在床上盡情盡興貪歡作樂。

    ” 我一聲不響地盯視騎士團長的臉。

    我們在床上盡情盡興貪歡作樂……借她的話說,“說出口來有顧忌那樣的事”。

     “不過如果可能,請不要介意。

    固然覺得不合适,但理念這個東西反正無論什麼都要大緻看個究竟。

    看什麼不能挑挑揀揀。

    但的确無需介意。

    對我來說性·愛也罷廣播體操也罷清掃煙囪也罷,看起來都一個樣。

    看也不覺得多麼好玩,無非看而已。

    ” “理念世界沒有隐私這一概念?” “當然無有。

    ”騎士團長莫如引以為自豪地說道,“我們無有那玩意兒,哪怕一星半點。

    所以隻要諸君不以為意,那就一了百了。

    如何,不至于介意吧?” 我再次輕輕搖頭。

    介不介意呢?知道有誰自始至終一一看在眼裡還能把心情集中到性行為上面嗎?還能激起健全的性欲嗎? “有個疑問。

    ”我說。

     “隻要我能回答。

    ”騎士團長說。

     “明天星期二我要被免色先生請吃晚餐。

    你也被同席招待。

    那時免色先生使用的是招待木乃伊這個說法。

    當然實質上是你,因為那時你還沒采取騎士團長的形體。

    ” “無所謂喲,這個!木乃伊,想當馬上就能當。

    ” “不不,請就這樣好了!”我慌忙說道,“如果可能,就這樣實在求之不得。

    ”活着小說 “我和諸君一同去免色家。

    我的樣子諸君看得見,而免色的眼睛看不見。

    因此,是木乃伊也好,是騎士團長也罷,是什麼都好像無有關系。

    不過有一件事想請諸君幫忙。

    ” “什麼事呢?” “諸君必須這就給免色君打個電話,确認星期二晚上的招待還是否有效。

    打電話時務必交代清楚:‘當天和我同行的不是木乃伊而是騎士團長,這也不礙事嗎?’上次也說了,未被招待的場所我是不能踏入的。

    必須請對方以某種形式招呼入内:‘請,請進!’而一旦被招待一次,往後我就随時可以進入那裡。

    這個場所嘛,是那裡的鈴替代起了請柬作用。

    ” “明白了。

    ”我說。

    “不管怎樣,弄出木乃伊形象可是吃不消。

    ” “這就給免色先生打電話,确認招待還是不是有效。

    說來賓姓名請由木乃伊改為騎士團長。

    ” “實在太難得了。

    居然應邀參加晚餐會,始料未及啊!” “還有一個疑問。

    ”我說,“你本來就不是即身佛嗎?也就是說,不是自願進入地下不吃不喝念佛入定的僧人嗎?不是在那洞中沒了性命成了木乃伊還不斷搖鈴的嗎?” “唔,”騎士團長稍稍歪起腦袋,“那個我也不知道喲!那時我已成為純粹的理念了。

    至于那以前我是什麼、在哪裡做了什麼,那種線性記憶壓根兒無有。

    ” 騎士團長好一會兒默默瞪視虛空。

     “不管怎樣,差不多我得消失了。

    ”騎士團長以沉靜而約略沙啞的語聲說,“形體化時間這就要結束了。

    上午不是之于我的時間。

    黑暗是我的朋友,真空是我的空氣。

    所以就此告辭。

    那麼,别忘了給免色君打電話,拜托!” 接着,騎士團長耽于冥想似的合上眼睛,嘴唇閉成一條直線,十指交叉,徐徐變淡消失,同昨夜毫無二緻。

    他的身體如夢幻一樣悄然消失在空中。

    唯獨我在清晨明亮的天光中沒畫完的畫布剩了下來。

    白色斯巴魯男子那黑乎乎的骨骼在畫布中定定瞪着我。

     你小子在哪裡幹了什麼,我可是一清二楚!他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