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顯形理念篇 第13章 眼下,那還不過是傳說

關燈
後做的分手之愛。

    免色後來不知反複想起多少次。

    即使經過漫長歲月之後,那一記憶也還是曆曆在目,足以讓他為之驚詫不已。

    沙發的吱呀聲,她的秀發的搖顫方式,碰在他耳根的她熱辣辣的喘息——一切都能原樣再現出來。

     那麼,免色為失去她感到後悔了嗎?當然不後悔。

    他不是事後後悔什麼那一類型的人。

    自己這個人不适于家庭生活——這點免色也一清二楚。

    無論多麼愛的對象,也不可能與之朝夕相處。

    他每天需要孤獨的精神集中力,不能忍受集中力被他人那一存在所擾亂。

    而若同某人一起生活,遲早都可能憎惡對方。

    無論對方是父母還是妻子抑或兒女。

    他最怕的就是這點。

    他不是怕愛誰,反倒是怕憎惡誰。

     盡管如此,他還是深深愛着她,這點沒有變化。

    迄今不曾有比她更讓他愛的女性了,往後大概也不會出現。

    “我的心中至今仍有為她保留的特殊場所,非常具體的場所,稱為神殿也未嘗不可!”免色說道。

     神殿?他選擇的說法在我聽來多少有些奇妙。

    但對于免色,想必是正确的選擇。

     免色在此打住。

    盡管他把這私人事項就連細部也對我說得那麼詳細具體,但其中幾乎聽不出性感意味。

    給我的印象俨然在我面前朗讀醫學報告書。

    或者實際也是如此。

     “婚禮七個月後,她在東京一家醫院平安生下一個女孩。

    ”免色繼續,“距今十三年前的事。

    說實話,她的分娩我是很久以後從别人口中得知的……” 免色向下看了一會兒空了的咖啡杯的内側,就好像在緬懷其中裝滿溫情的時代。

     “而且,那個孩子說不定是我的孩子。

    ”免色使勁擠壓似的說道。

    并且像征求個人意見似的看我的臉。

     他想說什麼呢?花了一會兒時間我才琢磨明白。

     “時間上吻合,是吧?”我問。

     “是的,時間正相吻合。

    從和她在我的辦公室相會那天算起,九個月後那個孩子出生了。

    她在即将結婚前選擇大概最可能受孕的日子來我這裡,把我的精子——怎麼說好呢——刻意地收集走了。

    這是我懷有的假設:雖然一開始就沒指望和我結婚,但她決意生下我的孩子。

    事情怕是這個樣子的。

    ” “但沒有實證。

    ”我說。

     “嗯,當然沒有實證。

    眼下那還不過是假設罷了。

    但是,有類似根據的東西。

    ” “但對她來說,可是相當危險的嘗試喲!”我指出,“若是血型不一樣,後來可能知道另有父親——莫非下決心冒那樣的危險?” “我的血型是A型,日本人大多是A型,她也好像是A型。

    隻要不是出于某種情由而做正規DNA檢驗,暴露的可能性應該相當低——這個程度的算計她是做得到的。

    ” “但另一方面,隻要不做正規DNA檢驗,那就證明不了你是不是那個女孩的生物學父親。

    對吧?或者直接問母親?” 免色搖頭:“問母親早已不可能了。

    她七年前離世了。

    ” “可憐。

    還那麼年輕!”我說。

     “在山裡散步的時候,被好幾隻金環胡蜂蜇死了。

    本來就是過敏性體質,受不了蜂的毒素。

    送到醫院時呼吸已經沒了。

    誰都不知道她那麼過敏,估計本人都不知道。

    身後丈夫和一個女兒剩了下來。

    女兒十三歲了。

    ” 和妹妹死的時候基本同歲。

     我說:“就是說,你有類似根據的東西讓你推測那個女孩可能是你的孩子。

    是這樣的吧?” “她死後不久,我突然接到來自死者的信。

    ”免色用沉靜的語聲說。

     一天,一枚大号信封從一家聞所未聞的法律事務所附帶投遞證明書寄到他的辦公室。

    裡面有打印的兩通書簡(有律師事務所名稱)和一枚淡粉色信封。

    來自法律事務所的信有律師簽名:“同函奉上××××(曾經的戀人的姓名)女士生前委托的書簡。

    ××××女士指示倘若自己發生死亡那樣的情況,要我将這通書簡寄送于你。

    同時提示不能讓除你以外的人看見。

    ” 以上是這通書簡的主旨。

    書簡還極為事務性地簡單記述了她的死亡原委。

    免色一時無語。

    而後清醒過來,用剪刀剪開粉紅色信封。

    信是她用藍墨水鋼筆手寫的,寫滿四頁信箋。

    她的字非常漂亮。

     免色君: 不知道現今何年何月,反正你把這封信拿在手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這個人世了。

    為什麼我不知道,但從很早以前我就總是覺得自己要在較為年輕的時候離開這個人世。

    正因如此,才這樣周到地安排自己的後事。

    倘若這種安排全都派不上用場,那當然再好不過——但不管怎樣,你既然這麼讀這封信,那麼就是說我已經死了。

    想到這裡,心中分外凄涼。

     我想先交代一句(或許無需專門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