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顯形理念篇 第12章 像那位名也沒有的郵遞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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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麻煩您免色先生麻煩到這個地步……” 免色嘴角浮現出讨人喜歡的笑意。

    “不必介意。

    能對你有用,對我是再歡喜不過的事。

    而且我本來就是好奇心強的人。

    深更半夜的鈴聲到底意味着什麼呢?假如有人弄出鈴聲的話,那人是誰?作為我也極想弄個水落石出。

    你怎麼想的呢?” “當然那麼想。

    ”我說。

     “那就一言為定。

    今夜我到這裡來。

    而且我也多少有心有所覺的事。

    ”三國機密小說 “心有所覺的事?” “關于這個,下次另說吧——為了慎重,那要确認才行。

    ” 免色從沙發立起,筆直地伸直脊背,把右手遞到我面前。

    我握住。

    仍是強有力的握手。

    他約略顯得比平日幸福。

     免色回去後,這天下午我一直站在廚房做吃的。

    每星期我集中提前做要吃的東西。

    做好了就冷藏或冷凍起來。

    往下一星期隻管食用即可。

    這天是食品制作日。

    晚飯清煮香腸和甘藍,加通心面吃了。

    還吃了西紅柿、鳄梨和洋蔥色拉。

    入夜之後,我一如平時躺在沙發上聽着音樂看書。

    後來不再看了,開始琢磨免色。

     他為什麼顯出那般幸福的神情呢?他當真為能對我有用而歡喜?為什麼?我不得其解。

    我隻是個名也沒有的窮畫家。

    被一起生活六年的老婆抛棄了,和父母不和,沒有住的地方,沒有像樣的财産,姑且算是給朋友的父親看房子。

    相比之下(不用特意比),他年紀輕輕就在商業上大獲成功,把足夠日後美美生活的财産弄到了手。

    至少他本人是這樣說的。

    儀表堂堂,擁有四輛英國車,基本無所事事,住在山上大房子裡優雅度日——那樣的人何以對我這樣的角色懷有個人興緻呢?何以為我特意分出深夜時間呢? 我搖頭回到書上。

    想也沒用。

    再怎麼想也得不出結論。

    本來就好比求解拼塊不全的拼圖。

    然而我又不能不想。

    我喟歎一聲,再次把書放在茶幾上,閉目傾聽唱片音樂。

    維也納音樂廳弦樂四重奏演奏的舒伯特第十五号弦樂四重奏。

     住在這裡以後,我每天都聽西方古典音樂。

    細想起來,我聽的音樂大半是德國(以及奧地利)的古典音樂。

    因為雨田具彥的唱片收藏十之八九都屬于德系古典音樂。

    柴可夫斯基也好拉赫瑪尼諾夫也好西貝柳斯也好維瓦爾第也好德彪西也好拉威爾也好,隻是出于情理似的大緻放了一些。

    畢竟是歌劇迷,所以威爾第(3)和普契尼基本一應俱全。

    但若同德國歌劇充實的陣容相比,則感覺不出多大熱情。

     (3)朱塞佩·威爾第(GiuseppeVerdi,1813—1901),意大利作曲家,作歌劇30餘部,其中《弄臣》《茶花女》《遊吟詩人》是三部名作,後期歌劇《阿依達》《奧賽羅》在意大利歌劇史上具有革新意義。

    在意大利擺脫奧地利統治的革命浪潮之中,以自己的歌劇作品《倫巴底人》《歐那尼》《阿爾濟拉》《列尼亞諾戰役》等鼓舞人民起來鬥争,因而獲得“意大利革命的音樂大師”之稱。

     想必對雨田具彥來說,維也納留學時代的回憶實在過于強烈,因而開始沉溺于德國音樂亦未可知。

    或者相反也不一定。

    估計他原來就深愛德系音樂,所以留學去了維也納而沒去法國。

    至于哪個原因在先,我當然無從知曉。

     但不管怎樣,對于德國音樂在這個家中受到偏愛這點,我不處于可以發牢騷的立場。

    我不過在此值班看家罷了,隻是承蒙厚愛而品聽這裡收藏的唱片。

    何況我聽巴赫、舒伯特、勃拉姆斯、舒曼和貝多芬聽得心曠神怡。

    此外當然也不能忘記莫紮特。

    他們的音樂優美動聽,富有底蘊。

    在我迄今為止的人生中,從未有過悠然自得地聽這些種類的音樂的機會。

    天天忙于應付工作,再說也沒有相應的經濟餘裕。

    所以,我決心利用這一碰巧得到的機會,在此期間切切實實聽這裡準備齊全的音樂。

     十一點過後,我在沙發上睡了一會兒。

    在聽音樂當中沉入睡眠的。

    大約睡了二十分鐘吧。

    醒來時唱片已經轉完,唱臂退回原來位置,轉盤停止轉動。

    客廳有一台自行擡起唱針的自動唱機和一台手動式傳統唱機。

    出于安全考慮——即為了我随時入睡無妨——我一般使用自動那台。

    我把舒伯特唱片裝入唱片套,放回唱片架原來位置。

    蟲聲從打開的窗口嘩然大作。

    既然蟲們在叫,那麼還聽不見鈴聲。

     我在廚房熱了熱咖啡,吃幾塊曲奇,谛聽籠罩周圍山巒的夜晚蟲聲大合唱。

    快到十二點半時,傳來捷豹緩緩爬上坡道的聲響。

    變換方向時一對黃色車前燈明晃晃掠過窗玻璃。

    不久,引擎停止,響起關車門那依然果斷的聲音。

    我一邊坐在沙發上喝着咖啡調整呼吸,一邊等待門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