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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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位。

    今天早晨,他提起木箱上工時,它發出聲響,有人趁他入眠時打開木箱。

    他開箱,檢查出鋸子出了問題,有人惡作劇将五齒鋸的鋸齒敲壞。

    他很後悔把木箱放在走廊,往常是放在房裡。

     古阿霞五點半起床,把腳鑽入雨鞋便下樓幹活,被玄關的黑影吓着。

    那黑影愣在那無味,黏在廊邊也不是,脫落也不是。

    古阿霞打個招呼,對帕吉魯的無動于衷習慣了,這個家夥有時就是電池空了,一會兒就上電了。

    古阿霞在後院與廚房忙了兩轉,發現他還愣着,問了幾句落空的話,沒得響應。

    古阿霞懶得理這塊木頭了,等他自行發芽好了。

     過不久,大觀村傳來些騷動,一台前往山下的流籠停在半途。

    居民陸續往流籠發着點去了解,情況不是很好。

    流籠的滑輪卡死,二十位上學的小孩待在搖晃的大木箱,情緒不穩定。

    家長對着山谷那頭大喊别亂動;機械操作員忙着流汗與慌張,就是忙不出法子,搞不動鋼索與大鐵絞盤。

    古阿霞跑去現場,一看就走不了。

    遠遠的半空中,流籠的小窗伸出幾雙手揮着,還有個小孩伸出頭,淚眼汪汪地喊。

    古阿霞驚顫,感覺自己腳底抽空,懸在鋼索上搖晃似的,尤其聽到那些家長殷切呼喚,古阿霞眼眶泛潮。

     這時候,趙旻從窗口探頭,接着把上半身晾在外頭。

    這頭的居民吓壞了,大聲叱喝他别動。

    趙旻随後從窗口爬出,随着居民的尖叫,抓住突出的小屋檐爬上流籠頂,造成流籠重心不穩而搖晃,令人捏把冷汗。

     “你不要給我亂來,小心我打斷你的腿。

    ”一位婦人從人群中鑽出,沖着山谷喊。

     趙旻盤腿坐着,兩手卷成喇叭狀,喊:“我在這當風紀股長管秩序,他們不亂來的。

    ” “現在趕快回去,不然你就完了。

    ”大喊的婦人顯然是他母親。

     趙旻堅定的表情垮了,照着母親命令,從小木梯爬下,打開前門入内。

    一位家長大聲阻止他開門。

    理由很正确,流籠門從外反鎖,由操作員掌控,防止擁擠的乘客誤觸門鎖彈開而跌出。

    這時反鎖的木門打開,難保那些慌亂的小學生不跌落山谷。

    趙旻被大聲恫吓後,無奈地爬上流籠頂,趴下去黏在那。

     古阿霞猛然想起還在炖飯,往山莊沖去,經過帕吉魯時發現他還杵着,對彌漫廚房的煙霧沒反應。

    她把火滅了,不用掀鍋就知道飯完了,廚房都是焦味。

    她用勺子挖出白飯,底下燒成炭的鍋巴另外裝成盤,往後幾天她的任務就是贖罪似的把鍋巴吃光。

    王佩芬跑進廚房,看見古阿霞來不及藏的鍋巴,大喊讨債呀!然後瞬間跳過這個話題,說: “今天大家可能做白工了。

    ” “怎麼會?”古阿霞問。

     “流籠壞了,原木運不下山換錢,工人今天就算白幹了。

    ” “今天沒出貨,累積多了再一起出貨,錢還是沒少。

    ” “可是工人腦漿不多,認為今天拼死也沒賺到錢,心情不好。

    你看看,門口的那個家夥就是流籠停了,人都變成鬼了。

    ” 古阿霞探出頭,瞧見帕吉魯擱在那發脾氣,一根竹子煮不熟的樣子,她這時候很難抽身安撫他,工人們要上工了,她才把菜飯上桌,便有群人圍過來猛啃飯。

    忙完了,她走到廊下,倚着柱子啃鍋巴,想和帕吉魯聊幾句,卻看見有個女人蹲在那看着帕吉魯,身旁還放個足以塞下自己的登山背包。

    古阿霞很快猜到這是常常隐身在大山的素芳姨,今天總算現身了。

     “他不說,我也看得出來,”素芳姨轉頭對古阿霞說,“鋸子壞了,有人把鋸齒打壞了。

    ” 頓時,古阿霞的歉意在她的脖子那兒打轉而泛成薄紅,支吾說:“這鋸子是我弄的,弄壞了?” “好啦!我們去餐桌吃飯,邊吃邊聊,我也肚子餓了。

    ”素芳姨把大家邀到餐桌吃早餐,白幹飯配上炒高麗菜鹹蛋、洋蔥蘿蔔絲,兩人邊吃邊聊,隻有帕吉魯端着白飯不動。

    古阿霞這才說出,昨晚經過大木箱,不小心踢到了,箱門自己打開了,露出了各式各樣的驚人的鋸子與斧頭。

    斧頭是利的,鋸子也是,可是鋸齒卻歪了,她原以為是鋸子被她碰到箱門掉出來時摔壞了,拿了鉗子把那排歪掉的鋸齒扳直。

     問題解開了。

    素芳姨點點頭,她告訴古阿霞,山下人用的小鋸子,鋸齒是平整的,但是專業伐木的五齒截鋸與胴剖鋸卻不同,鋸齒規律一左一右,呈現波動狀,能産生約3公分的鋸屑。

    這目的是拉出更大的活動鋸路,扳平的鋸齒無法幹活,會夾鋸。

     經過解釋,古阿霞再次向帕吉魯道歉。

    帕吉魯大笑三聲,吃起飯了,氣勢很驚人,一副傻孩子的千年不敗模樣。

    古阿霞松口氣,那根煮不熟的竹子,現在笑得開花了。

     這時候,王佩芬從客廳沖來,說:“談情說愛完了,一起忙吧!” “哪有談情說愛?”古阿霞的防衛機制開啟,忙着撇清。

     “那你們不要談情說愛了,來幫忙了。

    那些流籠裡的學生肚子餓了,馬莊主要我弄些吃的。

    ” 一陣忙亂後,古阿霞與王佩芬包了十幾個飯團,這是短時間内唯一擠出來的料理,也最能顧肚皮。

    古阿霞提了籃子,擱了飯團,提着走了。

     在流籠發着點,有兩位伐木工人蹲在5米長、直徑1米的紅桧原木,拿了古阿霞遞來的飯團,對操作室比了手勢,接着挂在鋼纜的原木慢慢滑向了那個等待救難的載客流籠。

    這是他們想到的方法,啟動另一套較老舊的系統救難。

    半小時後,這根原木被拉回來,十一個小孩趴在上頭,表情有的俏皮、有的無奈,群衆報以熱烈鼓掌。

     “還有五個在上面,”救援的伐木工表示,“他們又哭又動個不停,要是強抓出來,我怕他們摔下去山谷。

    ” 随後,第二次馳援人馬以父母為主,他們坐上原木,從半空中的流籠帶出兩位孩子,再次赢得掌聲。

     如今,流籠剩下三位學生,等父母來救。

    他們的父母在高山林班地工作,下山得花半天。

    獨自住在山下的孩子得自己料理一切,包括洗衣煮飯、獨自玩樂與懂得哭完便準時上床,現在多了恐懼與危險。

     “不用擔心,我是船長,我會留下來陪他們。

    ”趙旻坐在流籠頂,兩腳挂在外頭晃,一手抓住吊挂流籠的鐵鍊,臉上毫無膽怯。

     “好,給我留在那别回來。

    ”他媽媽在這頭氣呼呼地哭說。

     又是這個令人苦惱的孩子。

    古阿霞上前慰藉母親,被素芳姨攔下。

    她懂素芳姨的意思,有些女人需要的是獨處,往她肩上一搭反而哭得死去活來。

    但是,那母親眼淚是真的,古阿霞的心意也是。

    她甚至覺得,那些從高地林班地趕來救援的父母,一路緊繃的情緒到了目的更加哀瘁,因為事情沒改觀。

    古阿霞想改變些什麼。

     到了十一點,古阿霞告訴自己,得有人把被淚水搞得濕漉漉的場景擰幹,她願意伸手。

    所以有人來菊港山莊通知送午餐時,她拉了帕吉魯去現場,把鍋碗瓢盆全部帶去了。

    到了現場,她趕在救人的熱情消退前跳上原木,對操作室喊:“準備發送。

    ”然後要帕吉魯跟她一起上原木。

     大家狐疑了,看着又黑又高的古阿霞,活像從地上鏟起來的影子,帶着信心去救援。

    帕吉魯愣着,難解她的沖動,在抉擇不定時,他很慶幸自己隻是決定把手放在古阿霞的手上便被拉上去,參與這場有意義的活動。

    也多虧帕吉魯站上原木了,他的詭秘與專業的伐木技術,此時讓外人多了希望。

    吊挂作業啟動了,原木将離開了笠木架,往下降,黃狗及時跳上去,兜兩圈便坐下搖尾巴。

     山谷攤在底下,傲然的視野展開。

    帕吉魯抓住鋼索,站起來睥睨。

    古阿霞趴下去,接下來的十分鐘她忙着發抖,無暇觀看底下那幅在微縮樹群與岩隙間流動的抽象陰影。

    慢慢地,原木靠向流籠了,流籠頂的趙旻對遠處的機房揮手示停,對近處的帕吉魯說:“歡迎到達惡魔島,有門票嗎?” 帕吉魯的回應,是把确保繩丢給他,要他系妥。

    然後,他才跳上流籠,惡魔島晃起來,學生們大叫。

    他用拔釘器狠狠地拆掉釘封木闆──前組人員離開前用木條封死前門,生怕裡頭受驚的兩隻小台風掉出來。

     “你是送飯的嗎?飯在哪?”趙旻對古阿霞說。

     古阿霞回過神後,說:“我是來送飯,也是帶你們離開的。

    ” “我很讨厭重複同樣的話,但是,我會再說一次。

    我是這裡的島主,很歡迎送飯的,不歡迎救人。

    ” 古阿霞背着鍋碗瓢盆的袋子,祈禱完畢,尖叫一聲,被帕吉魯的手拉上了流籠。

    她不敢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