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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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斯泰因,我們的文學社社長,他的經曆就像那些年的智利一樣離奇誇張。

     他生于1945年,政變發生時他已經出了兩本書,一本在康塞普西翁(500冊)出版的,另一本在聖地亞哥(500冊),兩本書加起來不超過50頁。

    他的詩很短,就像他那一代大多數的詩人一樣,受到了尼卡諾爾·帕拉和埃内斯托·卡德納爾的影響。

    此外,盡管比起豪爾赫·泰列爾他更願意推薦我們讀裡恩,但是他本人卻受到了泰列爾的家園詩的影響。

    他的品位很多時候與我們迥然不同甚至截然相反:他不欣賞豪爾赫·卡塞雷斯(我們非常崇拜的智利超現實主義詩人),也不喜歡羅薩梅爾·德爾·巴列和安吉塔。

    他喜歡佩索阿·貝利斯(他甚至能背誦佩索阿的某些詩篇)和馬加良斯·莫雷(因其輕浮,讀者需經常讀布勞略·阿雷納斯的詩來調節一下),還有巴勃羅·德·羅卡的關于地理和烹饪的詩歌(我們——當我說我們的時候,現在我才意識到,我隻是指比維亞諾·奧賴恩和我,至于其他人,我早已忘記了他們在文學上的愛與憎——就像躲避深坑一樣能躲則躲,也因為一直以來我們更愛讀拉伯雷的作品),以及聶魯達的愛情詩和《大地上的居所》(這本書讓我們,我們這些從很幼小的童年時起就感染了聶魯達炎症的人,皮膚過敏甚至長濕疹)。

    前面提到的帕拉、裡恩和泰列爾是我們都喜歡的詩人,雖然對他們的某些作品中的某些方面我們之間也存在細小的差别或者持保留意見(《器械》的出現讓我們感到很興奮,斯泰因卻感到生氣和困惑,他甚至為此給年老的尼卡諾爾寫了一封信,指責他在拉美革命鬥争那樣一個關鍵的時刻講的一些笑話;帕拉在印有《器械》的明信片背面作了答複,告訴他别緊張,無論是右翼還是左翼都沒人會去讀這首詩。

    據我所知,斯泰因精心保存着這張明信片),我們還喜歡阿曼多·烏裡韋·阿爾塞,貢薩洛·羅哈斯和一些與斯泰因同代的詩人,即生于40年代的那些詩人,我們與他們的交往更多是緣于現實距離上的接近而不是美學觀念上的一緻,但他們也許是給我們影響最大的人。

    胡安·路易斯·馬丁内斯(在我們看來他好似一個迷失在國内的小小的指南針),奧斯卡·哈恩(他生于30年代末,也屬于這代詩人),貢薩洛·米連(有兩次他在詩社給我們朗誦他的詩,都很短,但真的是很多很多的詩),克勞迪奧·貝爾托尼(他幾乎可以算是我們這一代的了,生于50年代的這一代),海梅·克薩達(有天他和我們喝酒喝醉了,就跪在地上,醉醺醺地大聲禱告),瓦爾多·羅哈斯(他是最先遠離當時很流行的“簡單詩歌”——帕拉和卡德納爾的牙慧——的人之一),當然,還有疊戈·索托。

    對斯泰因來說,索托是他那一代中最好的詩人,對我們來說,他是最好的兩個詩人之一。

    另一個是斯泰因。

     我和比維亞諾去過斯泰因家很多次。

    那是一所位于火車站附近的小房子,斯泰因還是康塞普西翁大學的學生時就租了下來,當他成了這所大學的老師後,他還是保留了這處房子。

    房子裡到處都是地圖,而不是書,這是我和比維亞諾的第一個感覺。

    房子裡書很少(相較而言,疊戈·索托的家就像一個圖書館),卻有非常多的地圖。

    智利地圖,阿根廷地圖,秘魯地圖,安第斯山的地圖,一張我後來再沒見到過的由一個美國新教教堂出版的中美洲公路地圖,墨西哥地圖,征服墨西哥路線圖,墨西哥革命路線圖,法國、西班牙、德國、意大利地圖,一張英國鐵路圖和一張英國文學之旅的火車線路圖,希臘和埃及地圖,以色列和近東地圖,古耶路撒冷和現代耶路撒冷城市地圖,印度和巴基斯坦、緬甸、柬埔寨地圖,一張中國山川河流地圖和一張日本神道廟宇地圖,一張澳大利亞沙漠地圖和一張密克羅尼西亞地圖,一張複活節島地圖和一張智利南部城市蒙特港地圖。

     就像那些熱切期盼旅行卻又從未踏出過國門的人一樣,他有很多地圖。

     在地圖旁邊,有兩張鑲在鏡框裡的照片挂在牆上。

    兩張都是黑白照。

    一張是一男一女坐在家門口。

    男的像胡安·斯泰因,淡黃色的頭發,藍色的眼睛周圍有着深深的黑眼圈。

    他告訴我們這是他的父母。

    另外一張是張肖像——一張證件照——一位叫伊萬·切爾尼亞霍夫斯基的蘇聯紅軍大将。

    斯泰因說他是“二戰”時期最傑出的将領。

    比維亞諾對這些事比較了解,提到了朱可夫、科涅夫、羅科索夫斯基、瓦杜丁、馬林諾夫斯基等人,但斯泰因堅持己見:朱可夫太鋒芒畢露而且冷酷;科涅夫不近人情,可能是妓女的兒子;羅科索夫斯基本身有才幹但更多是依靠朱可夫的鼎力相助;瓦杜丁是個好将軍,但也比跟他對陣的德國将領好不到哪兒去;馬林諾夫斯基可以說和他差不多;反正沒人能與切爾尼亞霍夫斯基相媲美(如果把朱可夫、瓦西列夫斯基和裝甲部隊那三位最優秀的指揮官合成一人還差不多)。

    切爾尼亞霍夫斯基有天賦(如果在戰争藝術上也有天賦這一說的話),他受到所有屬下的擁戴(他們給了他作為士兵能夠給予一位将軍的最大的愛戴),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