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7年7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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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追悼會,而且……嗯,一會兒細說。

     等儀式結束,我從雷金納德身邊走開,在教堂台階上同辛普金先生交談。

    辛普金先生說他有些文件要給我簽字。

    母親過世後,資産就是我的了。

    他擺出讨好的笑臉希望我對他目前為止的事務管理充分滿意。

    我笑笑,點點頭但不明确表态,告訴人們我想要一點時間獨處,便裝作思慮重重的樣子,一個人偷偷溜了。

     我沿着街道朝下走,希望自己看上去隻是漫無目的地散步,一邊注意避讓馬車駛過公路濺起的泥水糞便,一邊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穿梭:妓女、洗衣婦,套着沾血皮圍裙的小販。

    但我不是漫無目的。

    一點兒也不。

     一個特别的女人走在前頭,和我一樣獨自涉過人潮,大約也沉浸在思索中。

    儀式上我見過她:用手帕捂着鼻子,和女傭艾米麗、外加兩三個我不認識的人呆在教堂另一邊。

    有一次她擡起頭看到了我——肯定是看到了——卻沒有任何表示。

    難道說貝蒂,我從前的保姆,都沒認出我來? 這會兒我跟着她,謹慎地保持一段距離,以免被她萬一回頭撞見。

    她到家時天色已晚,或者,那裡是她如今幫工的人家,一棟豪宅矗立在烏炭色的天空下,和安妮女王廣場那座并沒有太大不同。

    她還當保姆嗎,我很好奇,還是爬上了更高的社會地位?她大衣底下穿的那件是家庭教師服嗎?街上行人變少了,我在她視線外徘徊,觀察她踩着一小段石階下行,來到位于半地下的台階底部,進了屋。

     待她從視野裡消失,我橫穿公路,信步走向大宅,我不能讓自己的行迹令人生疑,謹防隔窗有眼。

    曾經,我就是一個從安妮女王廣場的房間窗戶向外望的小男孩,看着行人來來往往,好奇他們打算幹什麼。

    這家有沒有哪個小男孩正看着我,疑惑樓下這個男人是誰?他從哪來,要到哪去? 于是我順着宅邸正面的栅欄慢慢經過,偷瞄下方亮着燈的窗戶,我推測傭人住那裡,然後如願看到貝蒂的身影真切無疑地出現在玻璃後面,拉上了窗簾。

    情報收集完畢。

     半夜時我回到這裡,大宅的窗簾都阖着,整條街暗沉沉的,僅有的光亮來自偶爾駛過的馬車上的挂燈。

     我再度來到建築正面,飛快地左右環顧一眼,翻越栅欄,悄無聲息地落在另一側的排水溝上。

    我快步挪到貝蒂那扇窗前,停下來将耳朵貼在玻璃上細聽,直到片刻後确認裡面毫無動靜,才滿意地放開。

     抱着極大的耐心,我的手指摸到格窗底部,慢慢擡起,暗自祈禱它别突然吱呀作響。

    禱告靈驗了。

    我鑽進屋,将窗在身後關起。

     她在床上微微動了動——可能因為開窗透進了新鮮空氣,她下意識感應到我的存在?我像尊雕像般一動也不敢動,等她呼吸重新變得深沉,等我周遭的氣流平定,在片刻之後,我仿佛成了房間的一部分——仿佛我從來就是它的一部分。

    像一個幽靈。

     然後我拔出了劍。

     這些日子在外走動,我很少不帶它。

    多年前雷金納德問過我,何時讓它品嘗鮮血的味道。

    自不必說它早已飲血許多次了。

    如果我沒錯怪貝蒂,很快還有下一次。

     我坐到床上,劍刃抵住她的咽喉,手捂上她的嘴。

     她醒了,霎時雙眼圓睜,布滿恐懼。

    她嗫嚅着嘴唇試圖尖叫,我手掌底下傳來搔癢和顫動。

     我摁住她亂動的身體,一語不發,讓她的眼睛适應黑暗,能夠看清我。

    她一定是認出來了。

    怎麼能認不出呢,她待我如子地照顧了十年?她怎麼會認不出眼前的海瑟姆少爺呢? 見她停止了掙紮,我低語“你好,貝蒂”,仍捂住她的嘴不放。

    “我有事情要問你。

    你回答就得開口。

    為了讓你開口,我得把手從你嘴上拿開,你有可能想呼救,但假如你喊的話……”我把劍尖壓向她的喉嚨代為表達意思。

    然後非常輕柔地拿開了手。

     她的眼神冷硬似花崗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