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7年6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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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東西來頭不小,雷金納德。

    ” “不錯。

    如果它無足輕重,我們也不至于那麼感興趣對吧?刺客們也是一樣。

    ”他雙眸放光,燈焰在眼中閃爍躍動。

    這種眼神我看過,但極為罕見。

    在傳授我外語、哲學、古典著作或格鬥要領時從沒有過。

    哪怕在他講解騎士團信條時都沒有過。

     不對,隻有當他提起“先行者”時,才露出這種神态。

     間或,雷金納德喜歡嘲諷太過泛濫的激情,認為這是一項缺點。

    然而,當他談論第一文明的時候,語調活脫脫是個狂熱分子。

     二 我們在布拉格的聖殿總部度過一夜。

    眼下,我坐在一間簡樸的、有着灰色石牆的房間内,感到數千年的聖殿曆史沉甸甸地壓向我。

     我的思緒飄往安妮女王廣場,修繕完成後,家人搬回了那裡。

    辛普金先生堅持向我們彙報最新進度;雷金納德遠程監督了整個工程,即便我們為搜尋迪格維德和珍妮在務國之間奔波。

    (是的,雷金納德說中了。

    找不到迪格維德的現狀啃噬着我的内心;但我幾乎從不去想珍妮。

    ) 某日,辛普金捎來口信,他已經舉家從布盧姆斯伯裡遷走,總算歸于故地。

    那一天,我的心跟着回到了童年生活的那個鑲木牆闆的家,發現自己可以栩栩如生地描畫出裡面住着的人——特别是母親。

    不過自然地,我想象的是那個伴我成長的母親,一個散發着光芒,太陽般明亮并雙倍溫暖的形象;隻是坐在她膝頭就讓我體會到完美的幸福。

    我對父親愛得熱烈、或許更濃重,但對母親的愛卻更純粹。

    父親令我感到敬畏和深深的景仰,以至于我有時覺得和他相比,自己太渺小,伴随一種潛藏的、隻能用“焦慮”來形容的情緒,逼我想方設法向他看齊,成長到不被他投下的巨大陰影所遮蔽。

     而在母親身邊就沒有這種不安全感,有的隻是無盡的安撫、寵愛與呵護。

    她還是個美人。

    過去,若别人把我和父親比較我會很受用,因為他是那麼耀眼出衆;可如果他們說我像母親,我就知道他們在誇我的相貌。

    對珍妮,人們形容她“會讓好些小夥子心碎”、“能讓男人為她決鬥”。

    他們用的是表達矛盾沖突的語彙。

    但沒人這麼說母親。

    不同于珍妮美貌所引發的戒備,她的美溫和悉心、充滿母性,連帶人們的言論都變得熱情而傾慕起來。

     當然了,我和珍妮的生母卡羅琳·斯考特素昧平生,可在我心裡已經有了對她的看法:她就是“另一個珍妮”,而我父親是被其容顔所俘獲,一如珍妮的追求者為她的外表傾倒。

     反觀母親,我想象她是徹頭徹尾的另一類人。

    和我父親相遇時,她隻是個平凡的老姑娘特莎·斯蒂文森-奧克利。

    至少她自己總那麼說:“平凡的老姑娘特莎·斯蒂文森-奧克利”,這個名字聽在我耳朵裡和平凡根本不沾邊,可管它呢。

    當年父親移居倫敦,抵達時孤身一人、沒有家業,但錢包鼓得足夠買下一座城堡。

    他從一個富有的土地主手中租下一間倫敦居所,而主人之女自發地幫父親尋找長期住處、并雇來管家仆人打理。

    不必說,那名女性就是“平凡的老姑娘特莎·斯蒂文森-奧克利”了…… 她隻隐晦暗示過娘家對這樁婚事不滿;的确,我們從未見過她家裡的親戚。

    她把精力都貢獻給了我們,而占據她所有無保留關注、無止境愛護、無條件深情的人,是我。

    直至那可怖的一晚。

     然而,最後一次見到她,我看不到上述那個人的絲毫痕迹。

    如今回想起我們最後的會面,我記住的是她眼中疑窦叢生,讀出了目光中的鄙夷。

    在殺死那個意圖加害她的男人時,我在她眼中就變了。

    我不再是那個端坐她膝頭的孩子。

     我是個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