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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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交替住着。

    女傭這邊并沒有固定下來,阿初回京都後,阿梅過來,美紀和阿增有時候也來熱海看房子。

    除了這四個姑娘之外,有時候也有一兩個臨時住進來,可很快又到别處去了。

    不過她們都是阿初看中的老家鹿兒島的姑娘。

    阿初現在完全習慣了京都的生活,每天一個人去錦小路的市場買菜。

     那是昭和二十三年的冬天,磊吉夫婦去了熱海,不在南禅寺家裡。

    二月份立春的前一天晚上,飛鳥井夫婦、睦子、阿梅和阿增在南禅寺家中,睦子睡在二樓東側的房間,西側的房間是飛鳥井夫婦。

    淩晨五點左右,突然有人跑上樓來,敲睦子的房門:“小姐!小姐!” 睦子睜開眼睛問:“誰啊?” “小姐,阿梅出事了!”聽上去是阿增的聲音,好像在發抖。

     “出什麼事了?” “阿梅翻着白眼,把隔扇門弄得當當響。

    我好害怕!” 睦子趕緊跟在阿增後面到樓下一看,果然女傭房間的門劇烈地搖晃着,像是地震一樣。

    打開門隻見阿梅翻着白眼,像螃蟹似的口吐白沫,手腳像彈簧一樣痙攣不止。

    飛鳥井夫婦也下樓來,看見平日裡那個像套娃一樣可愛的阿梅,眼角上揚,整個臉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狀,四仰八叉地躺在被子上,伸胳膊蹬腿。

    當當響的聲音是阿梅一會兒踢開隔扇門,一會兒蹬腿踢腳弄出來的聲響。

    鳰子趕緊給熟悉的小島醫生打電話,三十幾歲尚在獨身、直爽風趣的醫生馬上飛奔而來,看了病人一眼,一口斷定是癫痫。

    鳰子心裡想,怎麼可能是癫痫呢,那麼伶俐的小姑娘,來這裡都一年多了,從來沒有發過癫痫,不會是因為什麼其他原因腦子出了問題吧。

    可小島醫生堅持認為:“這就是癫痫發作。

    ”醫生讓其他人幫忙強行按住渾身痙攣的患者,好不容易注射了鎮攣劑。

    打針的時候,病人還一直一邊呻吟,一邊拼命掙紮,突然一下子跳了起來坐好,接着就撲通倒下枕着醫生的膝蓋睡着了。

    病人動作實在太突然,讓大家完全沒有防備,都驚呆了。

     第二天,阿梅還一直昏睡不醒。

    阿初前一天和阿增換班去了三井别墅,當晚不在場。

    第二天一早,鳰子就打電話把阿初叫了回來,替換阿增去三井别墅。

    因為自從昨晚看見阿梅翻着白眼不同尋常的樣子,阿增就一直抖個不停,什麼事情也做不了。

    沒辦法,這種時候隻好指望阿初了。

     誰知道這又是個錯誤。

    阿初回來的時候,病人也基本穩定下來,安靜地昏睡不醒。

    阿初時不時去女傭房間看看,盯着睡得香甜的阿梅的臉看來看去。

    哪知道,病人突然像夢遊者一樣站了起來,自己打開隔扇門出去了。

    睦子和阿初都吓了一跳,拼命喊: “阿梅,阿梅!你去哪裡?沒事吧。

    ” 可阿梅一點反應也沒有,一句話不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空中的某個點,悄無聲息地順着走廊走到洗手間,打開門若無其事地解手,又輕輕地出來回到床上倒頭便睡。

    從走廊走回房間的時候,也是眼睛一直盯着空中的某個點。

     也許是阿梅的樣子實在太反常,這回阿初開始渾身發抖。

    當年啞巴乞丐來的時候,阿初也是這樣一邊叫着“啞巴!啞巴”,一邊抖個不停。

    那天晚上,阿初睡在阿梅旁邊,半夜裡又開始渾身發抖,全家人都以為是病人又發作了,原來不是阿梅,是阿初因為白天的恐怖記憶,夜裡做了噩夢,産生了幻覺。

    阿初發現是自己的錯覺後,越發覺得恐怖,更加抖個不停了。

     不用說,遠在熱海的磊吉夫婦馬上收到了詳細的彙報。

    飛鳥井次郎十分手巧,擅長畫漫畫,她把阿梅披頭散發踢胳膊蹬腿的樣子仔仔細細畫了下來寄到熱海。

    磊吉夫婦也沒想到那個聰明懂事的姑娘竟然會得了這種怪病,難道真如小島醫生所說是癫痫嗎?如果是的,一定要想辦法給她治好。

    兩人商量回到京都後,帶阿梅去京都大學或者大阪大學醫院,請專家看看之後再作決定。

    幸好二月份病人隻發作了一次,兩三天之後又恢複了平日裡阿梅的樣子。

    進入三月,京都來了消息,說是又連續發作了兩三天,鳰子在信中說,确切的原因還不清楚,不過春分前一天,也就是阿梅第一次發作之前的兩三天,她生平第一次去燙了頭發。

    不是阿梅主動要去,是那個做了舊書店老闆娘的阿春拼命勸說才去的。

    那時候的燙發不是現在的冷燙,都是電燙,要加熱很久,阿梅回來說,頭太燙,差一點就忍耐不住。

    鳰子懷疑可能是這個刺激成為誘因,引發了癫痫病發作。

     (1)上田秋成(1734—1809),江戶時期的國學家、詩人、作家。

     (2)小堀遠州(1579—1647),江戶時期的建築家、茶道家。

     (3)山縣公,即山縣有朋(1838—1922),明治時期的政治家,參與創建陸軍,曾兩度組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