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一區的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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獲勝獎金,感謝他們使我們的生命得以延續。

    ” 人群裡發出了低低的議論聲。

    以前并沒有這樣的先例,我甚至不知道這是否合法。

    他肯定也不知道,所以為防萬一,他也沒敢問。

    至于死者的家屬,他們隻是吃驚地盯着我們。

    當薩裡什和露露故去的時候,他們的生活也徹底改變,但這份禮物會再次使他們的生活發生改變。

    勝利者一個月的獎金足夠維持一家人一年的生活。

    這樣,隻要我們活着,他們就不會挨餓。

     我看着皮塔,他沖我凄然一笑,這笑裡滿含着悲傷。

    我耳邊想起黑密斯的話,你很可能把事情搞得更糟。

    此時此刻,我想象不出有什麼比現在所做的一切更好。

    禮物……這主意太棒了。

    我踮起腳尖吻了皮塔,這吻一點也不勉強。

     市長走上前來贈給我們一個大個紀念瓷盤,太大了,我不得不放下花束。

    歡慶活動即将結束,這時我發現露露的一個妹妹仍然盯着我看。

    她大概九歲,跟露露長得很像,甚至翹起胳膊站在那裡的樣子也很像。

    盡管得到禮物對他們是個好消息,可她一點都不高興。

    事實上,她的目光裡透着責備。

    是因為我沒能救出露露嗎? 不,是因為我至今還沒有對她表示感謝。

    我思忖着。

     我感到一陣羞恥。

    這女孩想得沒錯。

    我怎麼能站在這裡,被動地一言不發,而把一切都委托給皮塔呢?如果是露露赢了,她不會讓我悄無聲息地白白死去。

    記得在競技場,我多麼認真地在她的身上擺上花朵,我不能讓她悄然死去。

    可是,如果我此時無所表示,那樣做也就毫無意義了。

     “等一下!”我抱緊瓷盤急忙向前跨了一步。

    我規定講話時間已經結束,可我必須說點什麼。

    我欠他們的太多了,即使把所有的獎品都給了這一家人,我今天的沉默也是不可原諒的。

    “請等一下。

    ”我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可一開口,卻把内心深處的話自然而然地吐露出來,好像那些話語已經存在我心裡很久了。

     我凝視着薩裡什家人:“我想對十一區的‘貢品’表示感謝。

    我隻跟薩裡什說過一句話,可因為這一句話他放了我一條生路。

    雖然之前我并不認識他,但我一直尊重他,因為他孔武有力,他拒絕和他人結盟,他僅憑自己的力量求生存。

    那些‘職業貢品’開始要拉他入夥,可他拒絕了。

    我為此而尊敬他。

    ”我說。

     那位駝背的老年婦女——是薩裡什的奶奶嗎?——第一次擡起了頭,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人群陷入了一片寂靜,太寂靜了,我納悶他們是否都屏住了呼吸。

     我又轉向了露露的家人:“我覺得自己與露露早已相識,她将永遠和我在一起。

    每當我看到美好事物時,都會想起她。

    在我家附近的‘牧場’上開着黃色的花朵,那裡有她的身影;在樹叢裡有鳴叫的嘲笑鳥,那裡有她的身影;最主要的是,我在自己的妹妹波麗姆的身上也看到了她的影子。

    ”我的聲音顫抖,可我馬上就要結束了。

    “謝謝您養育了這麼好的孩子。

    ”我擡起頭對着群衆,“謝謝你們給了我面包。

    ” 我站在那裡,感覺自己是那麼的渺小而孱弱,數千雙眼睛盯着我。

    一陣長時間的沉默之後,不知從何處,傳來露露模仿嘲笑鳥的四音符的鳴叫聲,這也是在果園結束一天勞動時收工的哨聲,在競技場,這哨聲表明一切平安無事。

    循着這哨聲,我找到了吹哨的人,他是一位穿着破舊的紅襯衫和工裝褲的清瘦的老人,我們的目光相遇在一起。

     接下來發生的事更出人意料,每個人自發地舉起左手中間的三根手指,把它們放在嘴唇上,接着又伸向我。

    這是十二區的手勢,是我在競技場向露露做最後告别時所用的手勢。

     如果我沒有跟斯諾總統談過話,那麼這一舉動會使我落淚。

    可斯諾總統要安定各區秩序的命令猶然在耳,我的内心卻充滿痛苦。

    大家對這個曾蔑視凱匹特的女孩表示了公開的敬意,對此他又會怎麼想? 想到我的所作所為可能帶來的後果,我不禁心裡一驚,我不是故意的,隻是為了表達内心的感謝,可我卻引發了危險的舉動——十一區人們對凱匹特的不滿;而這正是我應該避免的事啊! 我想再說點什麼扭轉情勢,但我聽到了靜電的嘈雜聲,我的麥克風信号已經被截斷,換上了市長的聲音。

    皮塔和我對大家最後的一輪掌聲緻以謝意,然後他拉着我來到門口,并沒有意識到已出問題了。

     我覺得有點不舒服,不禁停下了腳步,耀眼的陽光在我眼前跳躍。

     “你還好吧?”皮塔問。

     “隻是有點暈,陽光太強了。

    ”我說,我看到他手裡的花束。

    “我忘了拿花了。

    ”我低聲說道。

     “我去拿。

    ”他說。

     “我能行。

    ”我回答。

     如果我中途沒有停下,如果我沒有把花束忘記,我們此時已安全地回到了大廳。

    可在我回去的瞬間,卻看到台階下發生的一切。

     兩個治安警把剛才那位吹哨的老人拽到台階上,逼迫他跪在人群面前,然後一槍打穿了他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