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溫特格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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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萊文傑死了。

    那是他的哲學的根本缺陷。

    一天下午,每周一次去帕爾馬執行飛行任務的返航途中,十八架飛機在厄爾巴島海岸線以外下降,穿過一片燦爛的白雲,出來十七架,另外一架卻從此了無蹤影,空中沒有,碧綠如鏡的海面上也沒有,找不到任何殘骸。

    好些直升機圍着那片白雲盤旋,直到太陽西下。

    夜裡,雲被風吹散,到第二天早上就再沒有克萊文傑了。

     克萊文傑和飛機的失蹤令人驚駭,驚駭的程度絲毫不亞于洛厄裡基地的大陰謀,那次整個兵營六十四個人在發饷日集體消失,從此再沒了音信。

    約塞連一直認為那些人不過是一緻決定在同一天開小差而已,直到克萊文傑如此神奇地被奪去性命。

    其實,那看似集體擅離神聖職守的事件,曾讓約塞連大受鼓舞,甚至興高采烈地跑出去把這激動人心的消息告訴前一等兵溫特格林。

     “有什麼好激動的?”前一等兵溫特格林讨厭地譏笑道。

    他把肮髒的軍鞋擱在鐵鍬上,傲慢而懶散地倚着一個很深的方坑内壁。

    他的軍事專長便是挖這種坑洞。

     前一等兵溫特格林是個滿嘴帶刺的小叛逆,做事喜歡我行我素。

    他每次開小差都給捉住,被判在規定時間内挖掘若幹六英尺深、六英尺寬、六英尺長的坑洞,再填上。

    每次處罰一完,他就又開小差。

    前一等兵溫特格林以一個真正愛國者毫無怨言的獻身精神,接受了挖坑填坑的任務。

     “這種生活還是不錯的,”他頗有哲學意味地說,“我想總得有人去做。

    ” 他很聰明,自然明了戰争期間在科羅拉多挖坑洞其實并不是一件壞差事。

    坑洞沒有什麼需求量,因此可以慢慢悠悠地挖,慢慢悠悠地填,很少勞累過度。

    可是,每次接受軍法審判時,他都被降級為三等兵,這樣丢失軍階讓他痛心疾首。

     “做一等兵還挺好的,”他心懷眷念地回憶道,“我是有地位的。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我經常出入于精英圈子。

    ”他的臉無奈地陰沉下來。

    “可惜這一切已成過去,”他推測道,“下次我再溜号時,就隻是個三等兵了,我很清楚那将是大不一樣的。

    ”挖坑洞沒什麼前途。

    “這工作甚至還不穩定。

    每次刑期一滿,工作就丢了。

    這樣我隻得又開小差了,如果想找回工作的話。

    可是我又不能一直這樣做。

    有一個圈套,第二十二條軍規。

    我下次再開小差,就該去坐監獄了。

    我不知道會落得什麼下場。

    不小心的話,我最後甚至可能會去海外服役。

    ”他不想一輩子挖坑洞,雖然他不反對做這事,隻要戰争還在繼續而這也算戰争成果的一部分。

    “這是職責問題,”他說,“我們每個人都有應盡的職責。

    我的職責就是不停地挖這些坑洞,而我做得十分出色,剛剛獲得品德優良獎章的提名。

    你的職責就是在軍校混日子,希望戰争結束後才結業。

    戰場上的人的職責就是打赢戰争,我隻希望他們像我一樣恪盡職守。

    如果我不得不也去海外替他們盡義務,那就不公平了,是不是?” 一天,前一等兵溫特格林在他的一個坑洞裡挖掘時,刨開了一根水管,結果差一點被淹死,從坑裡撈上來時已近乎不省人事。

    謠言不胫而走,說那是石油,而一級準尉懷特·哈爾福特就被踢出了基地。

    很快,隻要找得到鐵鍬,每個人都跑了出來瘋狂挖掘石油。

    塵土四處飛揚,那場景就跟皮亞諾薩島七個月後那個早上差不多——頭天夜晚,米洛動用他的M&M辛迪加積累的每一架飛機,轟炸了中隊營地、機場、炸彈堆放處和修理機庫——所有幸存者都聚到外面,在堅實的地上挖掘洞穴掩體,頂上覆蓋着從機場修理棚偷來的裝甲闆,以及從彼此帳篷的側簾偷來的破爛防水帆布塊。

    石油的謠言剛起,一級準尉懷特·哈爾福特就被調離科羅拉多,最終輾轉來到皮亞諾薩島,接替庫姆斯少尉;一天,少尉作為客人外出執行飛行任務,隻為了查看戰況如何,卻在弗拉拉上空與克拉夫特同機遇難。

    每次想起克拉夫特,約塞連總是很内疚,因為克拉夫特是在他第二次投彈逃逸時喪生的,還因為克拉夫特無辜地卷入了那次輝煌的瘧疾平暴動。

    暴動始于波多黎各,正處在他們飛往海外的第一段航程中,十天後終結于皮亞諾薩島。

    當時阿普爾比剛到島上,就盡責地跨進中隊辦公室,報告約塞連拒不服用瘧疾平藥片。

    那裡的軍士邀請他坐下。

     “謝謝你,軍士,我想我會的,”阿普爾比說,“我大概要等多久?今天我還要做完一大堆事情,這樣明天一大早我就可以做好充分準備随時投入戰鬥,隻